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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牵起林熠的手,他指尖的手掌温热,身上清浅气息靠近,林熠微微挣了一下,便没再反抗。“你是谁?”林熠声音微哑,因为听不见自己说话声,语调有些生硬。萧桓耐心地在林熠手心一笔一划写字,让他不要担心。贺西横在旁看着,悬着的心不知为何忽然落了地,他觉得只要有萧桓在,林熠会好起来的。萧桓看了贺西横一眼,贺西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连连跟萧桓摆手:“别说我在,别告诉舅舅。”萧桓这回没理他,直接告诉林熠贺西横就在旁。林熠茫然地左右看,声音有些急切:“西横?你在?”贺西横瞪大眼睛看着出卖他的萧桓:“!”他匆忙靠过去,拉着林熠另一只手,慌乱间也顾不上些什么,只是有力地攥紧林熠的手,林熠愣了愣,抽手抬起,顺着摸了摸贺西横的脸,淡淡笑道:“长大了。”贺西横一下子涌出泪来,连忙后退,被林熠抓住了,笑着说:“哭什么,没事的。”林熠凭着感觉转向萧桓:“请问阁下是?”萧桓犹豫片刻,在他手心写下“阮寻”二字。贺西横看见问:“不对,你怎么骗我舅舅?”萧桓:“你不也让孤瞒着他说你不在么?”贺西横哑口无言。贺西横没想到,皇上编起谎话来一套一套的,滴水不漏,告诉林熠这是阮家府邸,林熠也没多问,只是淡淡微笑,对萧桓表示谢意。“为什么要骗他?”贺西横拽着萧桓袖子问。萧桓也不介意他越来越大胆无礼,只道:“他若知道自己在宫里,不免多想。”“那倒不会吧。”贺西横嘟囔道,“我舅舅比我胆大包天得多”萧桓闻言便笑:“你舅舅到底是怎样的人?”贺西横沉默半晌,一肚子词儿到了嘴边又憋回去,末了道:“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会知道的。”金陵入夏蝉鸣阵阵,林熠在厅内榻上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被药味唤醒。睁开眼看见萧桓依旧在书案旁,只不过案上不再是奏报,而是一张铺陈开的宣纸,正在勾勒线条。林熠伸了个懒腰起来,走到门口,药味更浓重,不禁道:“玉衡君在给我配药?闻着就苦。”话音未落,玉衡君端着一只瓷碗穿过院子走来:“小侯爷,喝药了,闻着苦,喝着不苦。”林熠:“……”哄谁呢?我怎么就不信?林熠还是乖乖接过瓷碗,捏着鼻子仰头灌了下去,而后嘶嘶地倒吸气:“舌头都麻了!”玉衡君抖着拂尘大笑:“喝几次,以后给你配丹丸。”林熠只觉得药味轰得脑袋发晕,连蹦带跳跑到萧桓身边。侍从端来一碟糖,林熠一脸虚弱看着萧桓,脑袋往他肩头蔫蔫地一耷拉:“苦得没劲儿了,缙之……”萧桓便笑,把糖碟接过来,拿一颗喂到林熠嘴里,在他腰后拍了拍:“忍忍就好了。”林熠笑嘻嘻又活了过来,舌尖甜味弥散到心里去,心道再喝个十碗八碗也不是问题。玉衡君直道没眼看,揪着侍从离开了,林熠哈哈大笑,又低头看生纸上的线稿,只有寥寥几笔,尚未成型,看起来是要画山水。旁边一方月样蕉叶白的砚,林熠拾起笔,对萧桓道:“带我画?”萧桓自然凡事依他,一手撑在书案边,微微低头亲了亲他耳畔,从背后握住他的手,取色继续落笔。线条一笔呵成,林熠闭上眼睛,萧桓打趣他:“怎么不看?”林熠知道萧桓在画自己,不假思索道:“看不见,就能凭感觉,知道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了。”萧桓的手轻轻一顿,林熠也有些诧异,似乎这场景很熟悉。一名手下来禀报事情,萧桓便从林熠手中抽出那杆笔:“改日陪你画完。”林熠目送萧桓去前厅办事,低头摩挲着纸张,清风从身侧敞开的镂花窗扇剑吹进来,将纸的一角拂起,沙沙声清脆。他缓缓坐在椅子上,一闭眼,往事忽然海啸般涌入脑中,尘封的记忆倏然被唤醒。那是前世他醒来后,意识到自己目力听觉尽失,身体极度虚弱,周围人来人往,他却不知是敌是友,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幸而身边不是别人,是贺西横和萧桓。那时萧桓和今生一样,告诉他自己叫阮寻。头一日,萧桓陪了他很久,两人客客气气,林熠没有表现出丝毫颓丧,只是分外安静,贺西横想扶林熠出门散散步,可走到门口,林熠眼睛痛得发灼。御医来诊:“侯爷眼睛不能见光。”贺西横听了,心里扭着劲儿的难过,他的小舅舅驰骋疆场,如今却连阳光都不能见。萧桓望着有些形销骨立的林熠,召宫人取来一条玄色鲛锦,走到林熠面前,亲手轻轻给他系上,微凉的窄长锦带将双目遮住,绕到林熠脑后将锦带束好。他动作轻柔,身上清浅睡莲气息已经熟悉,林熠没有躲。御医见萧桓没有发怒,在旁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奉承道:“陛下英明,鲛锦遇寒则暖,遇热则清,又极蔽光,这么一来对侯爷的眼睛好得多。”近了看,林熠天生苍白俊美的脸被锦带衬得如玉,萧桓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动,眼前这乖巧而脆弱的人,怎会是世人口中的魔头。林熠轻笑,清瘦的下颌,唇角笑意有些不羁:“公子知道我是谁罢,就不怕我?”萧桓十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一手虚虚扶在他腰后,带他出门去,指尖在林熠手心写道:“眼见为实,不怕。”贺西横同林熠商量过,如今北大营不能没人,西横便请命往北疆去,他身上流着一半林家的血,如今也该担起这份责任。顾啸杭和封逸明来探望,顾啸杭想带林熠离宫,萧桓没有同意:“宫外多是他的仇家,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如是三日,每天萧桓忙完了前朝的事,回来便直接到猗兰殿,宫人进进出出,若无林熠吩咐,都不敢打扰他,宫中真正陪伴林熠的反倒只有萧桓。林熠很聪明,武功底子放在那里,即便看不见听不见,感官敏锐依旧不减,很快渐渐适应,日常起居不必处处要人伺候。最难的在于,一个健康完好的人忽然变得又聋又瞎,却没有一蹶不振。他心里的失望丝毫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很戒备,除此之外十分淡然。这韧性十足的淡然却很快被打破,折花箭伤第一次发作,林熠痛了整整一日一夜,每寸骨头都被敲断、敲碎一般,御医找不到病灶,猗兰殿灯火通明乱成一团。萧桓赶来,听见他求一个解脱,心里莫名一紧,不容置疑地告诉林熠,不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