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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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双手没有什么气力,撑在池沿上还打了滑,李火旺埋在水里的脑袋不免呛水。入口的水液是发臭甚至带有一定黏度的,可他的精神感到了某种平静。李火旺终于仰头,头颅离开了水池,获得了呼吸。 眼睛还没法睁开,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水,让李火旺的眼球有种几乎滑出眼眶的感觉。他想睁开眼,又紧紧闭上。李火旺靠在池边……也许是池边,因为李火旺摸到了石块,这些石块之间还抹了河泥,使它们彼此之间密不可分。他休息了一会儿,双手微微有了一些力气,然后李火旺抬起手,用手掌侧面使劲揩眼皮。 手指缝里黏黏滑滑的。李火旺下意识想用衣服先擦掉手上的液体,再擦自己的脸。双手一摸,发现自己是赤裸的。他不得不将手掌轻轻甩动,他没法用力,身体莫名疲惫,好歹是甩掉了一些液体,接着拭去眼睛上的东西。 眼睛睁开后,是一片黑。黑暗并不纯粹,有些许的光亮,李火旺再在这里待一会儿,眼睛适应了,就可以看清了。这个时候,鼻子也醒了,李火旺闻见了腐烂而腥臭的气味。那并非在安慈庵嗅过的腐烂,静心师太她们的腐烂是随着时间而产生的自然腐烂,是生到死的一种腐烂。这里的气味不一样,它是死的……空气都是腐烂的空气,黑暗也是死去的黑暗。 李火旺的身体也能动了,暂时还没法站起来。手脚可以小幅度移动了。 他的手触碰到了地面,还有地面上的东西。李火旺借着微光看见是一根被剩下的蜡烛,打火石也在边上。李火旺试了好几次,他的手上还有那种液体,实在太滑了,他最后是用牙齿咬着打火石才得以点火的。火焰差点烧掉他的眼睫,好在那液体厚厚一层连眼睫毛上都有,烛火微小毫无作用。 赤裸的李火旺借着小火苗看周围,他仔细看了好一阵,才发现这里好像是浴室。他所倚靠的正是浴池的外壁,那边角落稻草上放着一些草纸,毛巾之类的东西没看见。这个房间也是石壁,不完全的石壁,还有一些泥土啊杂草啊一类的东西,所以才会有李火旺一开始看见的细微光亮。 李火旺没有感知到人的气息。 看完周遭一圈后,李火旺又掐断了火苗。他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如果光源只有一个,现在不断燃烧实在不划算。 这一次,李火旺缓缓闭上眼,背部靠在池壁上,等待着体力恢复。 他的记忆停留在天灾到来,天上的和地上的东西在争夺自己。之后呢?李火旺反复想,之后似乎听见了季灾说话,但是没听见具体在说什么,只听到一句:不要听。 白灵淼怎么样了?李岁怎么样了?牛心村的大家怎么样了?种种问题在李火旺的脑子里翻涌,这些让他担忧的东西好像给了他一些力气。在闭眼后,眼睛还记着刚刚烛火的轮廓,一圈绿一圈橙盛在李火旺眼前,而后混杂成了别的色彩。他的身体难得如此安宁,没有流水没有饥渴,也没有受伤。两三分钟后,李火旺站起了身。 他再一次点燃烛火,扶着池壁蹒跚学步一样走着。中途,他回头望,才看见池子里全是死水,所以非常腥臭,也不知道多久没换水了。 李火旺走出房间,四下张望,感觉这地方十分熟悉。 地面上散落着许多东西,这里的人好像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情,所以全都走了。李火旺的脚碰到了一个盘子,他把盘子踢开。 这样的熟悉感一直持续到李火旺走到了一个很大的地方,这个地方摆了大概七八张桌子。 李火旺的脚步越来越顺畅了,力气也在恢复。 很快地,李火旺因着心中的熟悉感走到了最前面的那张长桌边。 这桌面上放着几只碗,碗里有腐烂的气息,一坨坨腐烂的物质贴在碗底。李火旺朝左走了几步,在一个碗后站着,他伸出手,握住碗边随意放着的筷子,他挑开这些腐烂的东西,发现了一枚钱币。 筷子被他按回桌面上。 本来该有“啪”一声响动,在这个空间里发出的。可是没有,没有声音,也没有回响,这里的空气是腐烂的,没法有。 李火旺转身,手持蜡烛,脚步更快了一些,一直顺着记忆里,走到了当初“听课”的地方。巨大的丹炉上方,悬挂着一张牌匾,上面三个字。 “清风观。”李火旺念道。这句话也没有声音。 “我在清风观?我为什么会在清风观?”李火旺用一只手捂住头,“我之前没有去浴室的记忆,所以我才认不出那是清风观的浴池。可我为什么在清风观?” 他又垂手,摸了摸自己没穿衣服的身体。 这就好像有人把他带到了清风观,然后要给他清洗身体一样。 不可能是牛心村的人,从清风观一起出来的师弟师妹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这个地方。 而又是谁,能从二神的手里带走我?李火旺皱眉思索,难道是当时抢夺的两个……也不应该啊,他们干嘛带自己到清风观? 这个地方自己当时走的时候,已经搜刮过一遍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李火旺很确信这一点。 思考没什么意思,李火旺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 他沿着记忆里清风观的出口走,本来应该出现在这小道里的死人也不见了,没有尸骨,啥也没有。这里就只有李火旺一个人。 李火旺一直走一直走,他走过一条长长的漆黑的甬道,光亮只有手中的烛火。 就这样一直走,直到李火旺走不动了,一抬眼看见了一面土墙。清风观的入口被堵住了。 李火旺用手推了推,毫无作用。用脚踹了踹,也没有作用。 他在这时感到了恼怒。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情?! 可这恼怒不一会儿就消散了,他又感觉到了最初的那种宁静。 蜡烛静静燃烧着,一寸一寸变短。期间李火旺尝试了许多办法:去找工具挖、寻找自己的幻觉、在这里大声呼喊之类的。 全都没有作用。 “也许还没到时间。”李火旺在某一次的行动后,凝视着蜡烛,突然感觉到了这个意思。 可李火旺不会等待的。于是李火旺把蜡烛放在一旁,他盘腿而坐,摆成了每一次修炼修真心法的样子。既然修真的时候,一切颠倒,那么是否可以把这面土墙掀飞呢? 李火旺闭上眼,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先天一炁。 豆大的烛火微微一跳。 那张嘴动了动,露出其中参差不齐的黄牙,牙面上亮亮的一条是烛火的火光;那条舌头弹了弹像泥鳅,唇齿上上下下,说道:“我一直觉得人是从死再到生的。” 李火旺猛地朝后一扬头,还是没能避开这人的唾沫。李火旺冷着脸擦掉脸上的唾沫。 那把整张脸靠近李火旺的精神病人,这位病人脸上带着没有度数的眼镜,声称自己“不是哲学家,而是生命家”,他继续说道:“在母亲躯体内的时候,脐带连接rou块,没有思想,那就是rou块,所以是死的。” 李火旺都能看见他的鼻毛了。李火旺把桌上的蜡烛端起来,免得烧到这位不知死活的“生命家”。精神病院难得停电了,作为病情不稳定的李火旺并没有拥有自己享受蜡烛的权利,他要像那些病人一样,围着护工才能用蜡烛。这蜡烛是这位不断说话的家伙带来的,这是一种特权,说明他病情稳定不会伤人。 生命家摇晃脑袋:“在母亲体内的胎儿是因母亲而活的,它本身是死的。而它出生,开始哭泣,这才是活的。生命就是由死到生的!” 李火旺看着他生命家,没说话。他觉得对方是个精神病。当然,肯定是。 坐在李火旺对面的生命家,在背景音是一群精神病的群魔乱舞里,生命家站得笔直,左手和右手合拢,然后“唰”一下分开,左手扇到了另一位正在演讲自己成为美国总统的精神病。 不碍事,生命家挥开对方激情演说时的手,自己说道:“而人的非生非死,就是从zigong到rou体之外的这段距离,那就是阴……” 生命家和美国总统的演说被护工制止了,他们被直接抬走,打上了镇定剂。先前护工担心病人们没法好好走路,打了饭菜过来给病人们吃。 李火旺能离开病房,还是因为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动了。真正的没动。没有往常的梦呓似的语言,也没有突然暴起的动作,更没有那些骇人的举动,他安静的时候,护工甚至没法分清他到底在不在睡觉。他的主治医生王韦觉得他病情虽然不稳定,但略有好转,这才今天难得给李火旺放风一次。没想到晚上就停电了。 李火旺开始吃饭,勺子一勺又一勺,今天的饭菜里有土豆泥。 病人们喧闹的声音也小了一些,他们也在吃饭。 李火旺抬头看了看,餐厅里长桌一条又一条,每个桌上都是蜡烛,蜡烛一根又一根。而病人一个又一个,挨着坐着。 李火旺咽下口中的土豆泥,觉得很干涩。 他想要喝水。 他站起来,拿走了桌上的蜡烛。护工惊呼了一声:“李火旺,给我放下!” 李火旺没搭理他。 李火旺走的越来越快,拿着蜡烛走得越来越快。 水在哪儿?好干。 李火旺终于从餐厅这头,跑到了餐厅那头,站到了汤桶边。 李火旺伸出手,拿起大勺子。 这水入口那一瞬间,李火旺开始呕吐。他用手挠自己的口腔,压自己的舌头,这样才能反呕出刚刚吃下去的泥土。李火旺扶在池沿,不断干呕着。他的姿势就像一开始,他双手撑在池沿边一样。 我明明是修真的心法,为什么还会去到那个世界?李火旺吐了好半天,才感觉自己吐得差不多了。 他擦着自己的口水,嘴角还有土沫子。 手中的蜡烛剩余不多了,他得在火光消失前出去。李火旺抬步又要往出口那边走,脚步一滞。 他快步走回浴池边,用手直接荡开浮在死水表面的秽物。 “季灾?”他喊着。依旧没有声音。 水中倒影对着李火旺伸出一只手。 眼看着那些秽物又要飘回来,李火旺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直接一脚踏进了肮脏的浴池。这里的水都是黏腻的。 “季灾,到底你要干嘛?”李火旺无声地问。 倒影一把抓住了李火旺的小腿,接着是大腿、腰、胸口、脖子,李火旺融化似的一寸寸矮下去,烛火一寸寸燃烧,倒影把李火旺拖入了水中。蜡烛熄灭了。 李火旺努力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在自己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后知后觉自己在高潮。因为腿脚在乱踢,后xue在发颤,xuerou动着馋着,他自己的手也放在了后xue里和jiba上。可高潮没有停止。 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成了摔裂的玻璃,嘶哑的断断续续的。 他再眨眼,被快感轮jian的脑子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白茫茫的一片…… 李火旺在这一次大高潮后深深喘息,哪怕身体还在小高潮,他也无法回应任何动作。他的嘴巴张开流出口水,眼睛朝上翻,高潮得快要死了。 巨大的白玉观音看着他。整张脸几乎要贴在李火旺的身前,没有呼吸的死物却有沉重感,好像随时这脑袋就要把李火旺砸得粉碎。 他看不完对方,所以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茫茫的……那是观音的……眼睛…… “不不不……不……”李火旺拒绝着,婴儿般地发出了哭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