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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白从桌子上一跃而下,挂在腰间的算盘立刻拿到手中,站在宴谙的身侧。宴谙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搭在桌上,一只手撑着额头,似笑非笑的看向缓缓的打开的门。门缓缓的打开,万珍抱着一包药走进来,她踏进来,留下一串湿脚步。宴谙说到:“竟然是个人类。”乌白接话:“原来是个人类啊。”俞秀山礼貌的询问:“请问你需要什么?”万珍打量这间香阁,没有任何脂粉味道,点着一盏走马观花的灯盏,门前也挂着两盏走马观花的灯笼。说是香阁,两旁的柜架上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瓷器,房间不大,可也算不上小,一眼看去,竟然有一种看不到的尽头的感觉。房屋中间是一张红木大桌,红木大桌后面摆着一把高背的宽阔的椅子,椅子上铺着金线厚垫。万珍看到几天前在村口看到的宴谙坐在椅子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红木大桌旁摆着一个软榻,对面是两把椅子。万珍走过去,在宴谙的对面坐下。她头发上的水滴落在桌子上,开口说话:“我,我,我想要变白,变美,想要把这层难看的皮去掉,我应该从这儿买什么?”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的胳膊上,指甲嵌进皮rou,捏起一块黑锈一般的皮来。宴谙看着万珍,一个人类,陶娘的铺子据说没有做过人类的买卖,也不知道做完这个人类的买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陶娘的铺子只做妖怪的买卖,也只有妖怪能看到陶娘铺子前亮起的灯。不如问问身边的小舅舅,眼前的这个女人跟小舅舅是同一个物种的。于是宴谙抬起头来:“小舅舅觉得怎么样,卖还是不卖?”俞秀山看向万珍。万珍低着头,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到红木桌上。俞秀山低头看宴谙,宴谙单手撑着下巴抬头看着他。俞秀山很难捉摸宴谙心中想法,在俞家的时候,大夫人的想法是好捉摸的,大哥的想法是好捉摸,只要琢磨到了总不会过的太差。俞秀山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宴谙从桌子上收回腿,拉住俞秀山的手:“我听小舅舅的,小舅舅说什么就是什么。”乌白看着宴谙握着俞秀山的那只手,龙神真是风流惯了,握住俞秀山手的时候也是风流的,手掌从手背轻抚到指尖,在指尖握了一把,才探到手心拉住人家的手。风流的龙神据说每天都和美人翻云覆雨一番,自从跟了宴老板,乌白发现宴老板一直清心寡欲,也不怕憋坏了。想起自己给宴老板找的那只黄皮子,乌白心不在焉的想着到哪儿给宴老板找个美人。乌白心不在焉,俞秀山被宴谙一拉也有些心不在焉,他琢磨不出宴谙的想法,只能按自己的心思来:“那就开个张?”宴谙点头:“那就开个张。”宴谙看向万珍:“香阁开张的第一单买卖,不收钱,算是我替小舅舅送你,你能走进这扇门,就是缘分,不过。”宴谙的语气停顿,声音虚无缥缈,似乎在整个香阁中回荡:“陶娘的粉脂可以让你的肌肤白嫩如雪,这层黑皮不过是个小意思,但是。”万珍抬起头看向宴谙。宴谙告诉她:“我们只卖给妖,你确定你要吗?”万珍抱紧怀中的药包,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宴谙:“要,我想要的一切都要得到了,我为什么不要。”宴谙从柜架上拿出一本书,俞秀山认得这本书,他那儿也有一本,这一本书掀开应该是没有字的书。他看到宴谙掀开书,空白的书页上立刻浮现蝇头小楷,玉容散。宴谙掀着书页,一张张的看。上面的字有些是俞秀山认识的,有些字很古怪,鬼画符一般,是一点都不认识的。俞秀山的目光落到万珍身上,他轻声问:“你不怕吗?”万珍坐在这个古怪的香阁内,她在害怕,可非常镇定,如同她杀人的时候:“怕,怕有什么用,我怕的,可我知道怕什么用都没有。”俞秀山转过头,看宴谙翻书。一行行古怪的文字排列出来,俞秀山不认识,乌白也不认识,宴谙轻声读出来:“玉容散,妖之所用,祛斑,养颜,令妖肤白貌美,然而妖有不同,配置方法各异。”身有鳞甲的妖怪不能加入花露,花露会腐蚀鳞甲,有皮毛的妖怪不能加入鸟屎,鸟屎会黏在皮毛上下不来,洗不掉,吃人rou的妖怪不能加入白术,吃草的妖怪不能加入桃花。宴谙看完之后,抬头看向万珍,没有鳞甲,没有皮毛,不吃人rou,不知道吃不吃草。宴谙想起他在俞家住的这些年,每日的餐饭中很多都是萝卜白菜青叶子,甚至有时候是葵菜汤,很少食rou,那就是吃草了。不太清楚人类的玉容散怎么配,宴老板有些为难。他站起来,将装着息衍香的瓶子拿下来,拔开盖子,放到俞秀山的鼻头前,自己倒是捏着鼻子:“小舅舅,你闻闻,香不香?”俞秀山莫名其妙,闻了闻:“没有味道,闻不出来香不香,这是带香味的吗,还是我鼻子坏掉了?”闻不到香味太好了,小舅舅的鼻子不怎么好使,宴谙捏着鼻子把息衍香送到俞秀山的手里,指指柜架上各式各样的瓷器:“小舅舅去里面找出白百合,白茉莉,白合欢,白蔷薇,水仙,然后滴一滴这里面的水进去就行。”俞秀山拿着息衍香,站在柜架旁,他眼前是各式各样的瓷器。俞秀山拿起其中一个扁圆天蓝,上面有碎裂花纹的瓷器来,好像是一个装水果点心的物件。俞秀山翻到这件扁圆天蓝上面有碎裂花纹的瓷器的后面,看见瓷器的底部有三个小字,百迦罗。这就是龙神的好友百迦罗制作出来的,因为龙神嗅觉灵敏,闻见臭味要打喷嚏,闻见腥味也要打喷嚏,他现在还知道龙神打起喷嚏来会下起瓢泼大雨,没准还会燃起滔天的大火。百迦罗。俞秀山想起来,是背后给了宴老板一刀,杀掉宴老板的百迦罗。俞秀山摸了四五件瓷器,都被乌白擦的干干净净的,连一粒尘土都没有。这些瓷器的底部都有百迦罗三个字。四五件瓷器摸过去,俞秀山拎着息衍香转过头去询问:“那个,我想问问,我怎么能看出来哪一个是百合,哪一个是蔷薇,哪一个是合欢呢?”俞秀山无奈的对宴谙说:“我看不出来,我只能看出来这些瓷器都长得不一样,都挺好看的。”擦去厚厚的尘土之后,露出来的瓷器的本来面目都是极其精致好看的,各式各样,没有一样是重复的,颜色也是极其艳丽。可以想想,百迦罗当初在制作这些瓷器的时候是何其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