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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几脚才走。薛蟠这会子早惊傻了,整个人都如腊月喝了凉水一般冰到了心窝子里,连疼都不记得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一头,因他不见了,随身的小幺儿等了半日等不来他们家大爷,那与他一道吃酒的笑道:“别是掉进茅坑里去了。”小子们恐回去不得交代,忙四处寻找,又托了花楼的人帮着寻。寻了半日,终在一间空屋子里见着一人倒在地上不见动弹,穿着他们家大爷的衣裳,过来一瞧,头上还顶着个布袋儿。小子们忙摘下布袋来细看那张脸——虽又青又紫又肿,好歹还能分辨出委实是他们家大爷,只不知死活,不由得嚎哭起来。不一会子有花楼的人过来拿手指头探了探薛蟠的鼻息,道:“莫哭,还活着呢。”遂将他扶了起来,后头跟着一群看热闹的,闹哄哄搀到吃酒的那屋里。又有人取来什么香给他闻了会子,半日才清醒过来。薛蟠眯着眼睛瞧了瞧屋里这些人,又闭目呻吟几句,如今这模样也没法子喝酒了,只说家去。小幺儿忙应了,架着他下了楼,几个人欲扶他上马。后头有一道喝酒的朋友骂道:“糊涂!这样子如何骑得了马?还不雇辆车来。”小幺儿这才急急的在街头喊了辆马车将薛蟠塞进去,拉着回梨香院了。正文第七十一章话说薛蟠在花楼被人下了黑手一顿恶揍,在半道上又疼晕过去了,醒来只见母亲meimei两个人四行泪对着他,一时红了眼眶。薛姨妈立时看见他醒了,忙道:“我的儿!你觉得如何?可疼么?”薛蟠委屈道:“浑身都疼。”薛姨妈道:“你莫动,才请了个大夫来瞧说你断了四根肋骨。”言罢又拭泪,“竟是连骨头都打折了,什么人这般狠心、下此黑手。”薛蟠心中叫了一声惨,难怪疼的厉害,那群奴才当真是不惧将自己打死的。又有宝钗在旁拭泪道:“日日劝你莫去外头胡闹,你只不听,如今竟吃了这么大的亏回来。”薛姨妈又说:“你姨母已打发人请太医去了,你且再忍一忍。”薛蟠听见“姨母”二字,登时想起打人者说的话来,连疼都不察了。忙抬头瞧了瞧四周,道:“母亲,让旁人都出去。”薛姨妈一愣。倒是宝钗见她哥哥神色肃然,忙站起来命下头的人都到外头去。薛蟠眼见门阖上了,低声问道:“母亲,你实话告诉我,借给了姨妈多少钱?”薛姨妈大惊:“我的儿!你怎么知道。”薛蟠道:“你只告诉我,借给她多少。”薛姨妈道:“大笔的一共是六十万两,还有些小的。”薛宝钗惊呼:“那么多!”足见那些人的话不假了。薛蟠重重阖目。薛姨妈讪讪的道:“因她那会子要还国库的银子给大姑娘铺前程……后来又要还欠的公帐。”薛蟠冷言讽道:“外头各家的娘娘都在预备省亲呢,她那大姑娘是个什么娘娘?”宝钗叹道:“母亲糊涂,她如今一分银子摸不着,拿什么来还咱们的?”薛姨妈忙道:“横竖留了欠条子、按了手印,早晚得还咱们的。再说,还有老太太呢,老太太与你姨父俱是要脸的人。”宝钗道:“与老太太什么相干?难道老太太会替她还这么些银子不成?”薛姨妈只瞧着她含笑不语。半日,薛蟠轻叹一声,问道:“母亲可是将meimei许给了宝玉?”一言既出,宝钗立时涨红了脸:“哥哥说什么呢。”薛姨妈瞧了女儿一眼,嗔道:“当着你meimei的面,哪有就这么说出来的。”薛蟠冷笑道:“这么说是真的了?”薛姨妈道:“我知道你平日看人人都喜欢宝玉心里不痛快,只是这孩子委实好、对女孩儿又好、又肯读书上进……”薛蟠抬头看他妹子羞得满面通红,又想起平日听人说的“金玉良缘”,恐怕妹子是动心了,暗暗叫苦不迭,口里嗤道:“宝玉四处沾花惹草的,对天下女孩儿都好,连粉头戏子也一样好,来日却不知道要娶几房姬妾、这里头又几房男几房女。再者,此事想来姨夫与老太太俱不知情的?”薛姨妈起先见他说的刻薄,才欲出言说他,听到后头登时哑然。“她本说了不算,来日抵赖呢?咱们家钱打了水漂不说,meimei的终身岂不是耽误了?”薛姨妈怔住了,半日才说:“只是……你姨母终归是他生身之母……我们也写下了文书的。”薛蟠哼道:“姨夫还是他生身之父呢,她写的文书顶什么用。荣国府二太太的贪名早传遍了半个京城,我恐怕咱们这几十万的银子要不回来了。”薛姨妈忙道:“再不济还有你舅舅主持公道!”薛蟠摇了摇头。静默了半晌,宝钗乃问:“哥哥今儿是怎么了?”薛蟠“哎呦”一声,将自己如何遭了人报复、听见那些人如何说的,都与他母亲妹子述说了一回。薛姨妈母女俩悉数成了泥菩萨,半日动弹不得。薛蟠叹道:“我一直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想竟早已成了‘不打紧的’了,从前‘打紧’那会子还是依仗他们府里的名头。”半晌,薛姨妈道:“幸而他们当你是个不打紧的,不然恐怕要遭毒手。你日后可不许再去外头惹事了。”薛蟠苦笑道:“母亲,我不惹事、只怕人家要来惹咱们了。好大一只肥羊呢。没听见这各色闲言碎语传遍了京城?”因恨恨的道,“我好好的妹子让那些贱奴粉头随口说去取乐。”宝钗顿时垂下泪来。薛姨妈骂了那些奴才粉头半日,又说:“让你姨妈去查查,她房里哪个不长嘴的贱人去外头胡言乱语的,寻出来打死!”宝钗拭泪道:“且不说查不查的出来,纵查出来了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她身边唯剩下那么几个人,必不肯随意打发出去的。”薛姨妈忙说:“奴才算什么?你姨母最疼你的!”宝钗只低头拭泪,不言语。薛蟠也默然。薛姨妈一时没了主意,半日才说:“那咱们如何是好!这府里如今你姨母委实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