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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的第一瞬便往身旁看,刚一动便发觉衣领被人抓着。白隐砚见到了昏迷的符柏楠。他单手紧攥着她后领,指关节发白,趴在仅有人腰粗的溪边,一只脚落在溪流中,身边大片山石上沾了血。白隐砚知道为什么冷了。她费了很大劲儿掰开他的手指,吃力地爬起来,双腿擦伤,肩胛和腰背疼得人要喊出声。但她没喊。她把符柏楠翻过来,查了他的气息,又试了他的心跳。他双颊病红,浑身微抖,高温而疼苦,可一切都还在运转。白隐砚低出了口气,低颤的手稍微抑住了。她先坐着适应了几息,从怀中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包,拆了截勉强算干的绷带,伸出手,一圈一圈去解他小腹脏湿的缠布。终于,伤口露了出来。“……”白隐砚做过准备,可当见到伤的全貌,她仍是蹙着眉紧闭上双眸,别过脸喘息了一会。再睁开眼,她抬手到怀里解了干燥的肚兜,撕开水绸和纱布系在一起——如果不用,伤口根本遮不住。包扎完,她给符柏楠理好残破的衣服,回想了片刻。他们落下来时正值晚膳时分,断崖下山林料峭,但是没有水,他们应该是一路滚到这里来的。她抬头四顾了一圈,星斗微闪,白隐砚认出了天色。前后有三个时辰的差距。莽莽然一片,除了溪林,这什么都没有,无论向上还是向下走,都不能继续停留了。她费力地撑起身,判断了一下,弯腰背起符柏楠。昏迷的人格外沉重,白隐砚本是拖不动他的。可她必须行。于是她便真的行了。她背着符柏楠不断向前走着,跌跌撞撞的,茫然无往的。期间她不时停下来托一托他的双腿,或者偶然见到能吃的果物,摘下来留好。这可是蜀边,他们还有很远,很远要走。行行停停一个半时辰,她沿着溪从中夜走到后半夜,情状却更糟起来。符柏楠停止发抖了。大量失血终于战胜了伤口受污带来的高烧,夺去了他的温度。白隐砚将他放在草地上揽着摩挲,脱了自己的外衫罩在他身上,试图让他暖和些,但无任何用处。溪水和果物亦喂不进去,他紧咬着牙关,莫说口对口,便是撬开都难上万分。“……翳书,你不能死。”白隐砚蓦然开口。她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发抖,可是并没有。“我还没有死,你不能死。”平静苍凉的女声在山谷中回荡着。“师父说了,我要死在你前面的。我还未到劫数,你便更没有。”她紧抿着唇,素白中衣卷住大鱼际,对着符柏楠包好的伤口狠狠压下去。隔着布巾,肌肤传来一种下陷感,裂伤分开,纱布又湿了。可她没有停。她一直用劲儿摁着,直到符柏楠睁开双眼,掐住她的咽喉。她将他无力的五指扒下来,把嚼烂的果子填进他口中,重新拖起他,半背半搂。“符柏楠,我没力气了。”她声线很平淡,淡到发寒。“如果你再睡过去,我就把你扔下。”她感受着他猛然收了收的手劲儿,边看路边道:“我也不会再要你了。”“……你……敢……”“哪来的不敢,你一只帝王家的看门犬,又毒,又贪,人人喊打,我扔了你,回去不定能募金百两得个牌坊,甚么‘关中女侠’‘杀贪义士’之类的。”“……”长夜里,他似拼尽全力,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白隐砚用力托了托他,“你个——”她张张口,试了几次,终是说不出口更深重的尖刻之语。她转开话题。“符柏楠,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么,我讲与你听。”她看了看他,“符柏楠!别人言语时,你要给与回应,你连基本的礼节也没有吗?”她抬手拍了他脸颊一下,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停了停呼吸。符柏楠已多年未被人掌掴,沉沉意识一时间又提了上来。“闭……嘴……”白隐砚跨过一节枯木,自顾自地道:“我师门在邙山里,支系很小,只有七个人,我行六,下面有个武痴小妹。”“……”“符柏楠。”“……”“符柏楠!”“……在听……着……”“我师父是远邦仙国下凡的天人,手上法器三件,天书十一本。师父人缘好,她收养了我们,按照抓周的结果教习基本,到了年岁便将我们送到江湖上去学艺。”“……嗯……”“大师兄我不认得,他很早就跟着他相公出走了,师父说他叛国,帮着外邦打洪夏,我不知真假。”“……嗯……”“二师兄白修涼你见过他,修医理,跟着毒王鱼荀在苗域学了很多年,他总跟我炫耀,说自己能驱藏在土里的百万黑衣白面活尸人,我从没见过。我俩关系好,他年年送我炒茶喝。”“……嗯……”“三师兄白岐和四师兄白德忱都在长风谷学的艺,他俩一个学了百变,承了‘学舌鸟’的派,一个学了织锦,承了‘鹊桥手’。三师兄和四师兄各有各的吓人,但心很好,师父不在时师门的事就是他们在打理。”“……”“五师兄我没见过,一次都没有。”“……”“老六是我。我在师兄弟里最不成器,通州跟着食王学了十一年,还是只得他一点皮毛,开个小馆。”“……”七妹叫思缈,她力气大功夫也好,会使五种兵刃,进过你们朝廷六扇门,后来辞官去了边关抗鞑靼,我们月月通书。她对宦官很温和,等她回来,我介绍你们认识。”“……”“符柏楠,我说完了。”“……”“符柏楠。”“……”白隐砚喘着气停下来,忽然间腿一软,半跪在地上。星辉微光,身边的长影耷拉着,再不见平日的挺拔。她半搂着符柏楠四顾而望,莽莽山林,千山鸟飞绝。她微颤着吸了口气,感到一阵没头淹来的失重。当符柏楠嘶声威胁时,当白岐抚摸她颊边时,当师父在暗房中告诉了她的六爻卦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