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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候在外间的符肆跟上来道:“主父,凉钰迁的交接文书已备好了,就等您动作了。”“嗯。郑孔那边没露什么马脚罢。”符肆道:“主父放心,刑部已检定自缢了。”“嗯。”两人拐过宫墙,僻静处符肆压着声音问道:“主父,那厂里还押着的郑宛该如何处置?”符柏楠脚步慢了一瞬,长久没有应答。临及暖阁时,他低声道:“她留不得。”语罢,撩袍踏进暖阁,符肆迅速离开。待符柏楠请安出来后已是午时,他在宫道上略站了站,往回走时恰逢符肆赶来,二人目光相撞,符肆对他微微颔首。“……”符柏楠拢着袖子,吸口气道:“符肆,午后随我出宫一趟。”“是。”☆、第九章瓦市热闹如常。符柏楠方打帘入门,身边便窜过一阵灰风,险些擦到他。余光扫过,他没做停留直入白记,恰见到白隐砚收拾东西,搁下账簿敲敲柜台,冲跑堂淡淡道:“南子。”“好嘞,当家的您请好儿吧!”跑堂一甩毛巾,扔下脏碗就冲了出去,边跑边喊:“哎客官!客官您帐还没付!一共三两五钱!小店小本经营——客官——三两……钱……”喊声渐远。食客哄堂而笑,有人敲碗高声道:“白老板,在下若此时撺掇这满堂之人也一同跑了,你怎么办啊?”白隐砚笑道:“我告诉他,遇到吃霸王餐的,追回的银子三七分账,您各位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南子也能顺着银子味儿讨回帐来。”众人大笑。此时后厨忽然一个高声,扎破满堂哄闹:“阳春面一碗——!”柳三端面而出,搁下面后她抬眼看到站在角落的符柏楠,忙跑过来赔笑道:“哟,二位爷对不住啊,小店今儿正在饭点上,让二位久等啦,您……怎么坐?”“……”“三儿,你收拾那边去吧。”女声由远及近。“呃……好嘞。”跑堂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两趟,转身离开。白隐砚缓缓抬目,和他对上视线,温声问道:“督公今日还坐大堂?”“……”符柏楠动了动嘴角,嘲讽之色浮现,接着缓慢地镇压下去,终而沉默地点点头。白隐砚一顿,将角落桌子清理出来,问道:“您这回用点什么?”符柏楠道:“面。”白隐砚嗯了一声,又看符肆道:“这位是?”符肆拱手道:“不过区区家奴。”白隐砚点头,又道:“那这位大人用点什么?”符肆不语,符柏楠视线撂在桌面上,低道:“同本督一样。”白隐砚苦笑道:“这怕是不行。”她迎着符柏楠抬起的眼帘道:“督公忘了我店中规矩,白娘过午不为外人下厨。”符柏楠挑眉:“这世间,怕还没有什么规矩是银子和几条人命打不破的。”白隐砚道:“话是不错,但不过小事一件,扯上人命不说,万一劳动上头几位大人出面,这可怎么好。”她将茶杯推至符柏楠面前:“再说东厂这千里之堤,怎能溃于我白记这个小小蚁xue呢。”符柏楠嗤笑道:“脉路再广,堤坝若倒,塌石照样砸垮蚁xue,且若说规矩,白老板日前即已破了,再一何妨再二。”两个回合,光影交驳。白隐砚略一停,低笑道:“可白娘总不忍见这符姓高楼起又塌,况且——”未等符柏楠再出剑,白隐砚忽而弯腰微伏在桌面上,和他猛然拉近距离,芷兰幽香将喧闹声拉远。她看着他,轻轻地吐字。“况且白娘从未破誓。毕竟督公的事,哪能算外人的事呢。”符柏楠的剑被温柔按回了鞘中。“……”幽香瞬近又瞬远,白隐砚从容起身掸掸衣袖,对符肆点了点头,转入后厨。符肆看着符柏楠的脸色,犹疑片刻,小心道:“主父……”符柏楠扫他一眼。符肆道:“属下先前不知此女脾性,胡乱谏言,还请主父恕罪。”他压低声倾身道:“主父若感冒犯,京畿九十八食坊,不少她一家白记。”符柏楠几乎是瞬间道:“不必。”话刚落,他停了停,补救般道:“她……手艺不错。”符肆不敢乱言,低头称是。二人沉默许时,白隐砚自后厨掀帘而出。众食客鲜见她午后掌勺,纷纷侧目,有的还掏出银子敲着碗相询,白隐砚一一辞过,一路穿花拂柳走到符柏楠桌前。她递出口气,将面搁下,偏头对符肆轻声道:“孙师父的手艺不逊于我,这位大人,这次对不住了。”符肆忙说不打紧。语罢她正欲转身,符柏楠忽然道:“这是什么。”目光直视着桌上一碗暗红色的汤。白隐砚偏着身停住,道:“督公不知么?”符柏楠挑眉。白隐砚道:“督公知道的。”语气有些微妙。话落她不再多言,回到柜后。符柏楠将视线收回,冷目盯着那碗汤,片刻提筷捞面。二人用食俱是快而静,不过一刻左右两碗面便见了底。饭毕,符柏楠擦净唇角,抬眼恰对上白隐砚。她捧着天青碎瓷的大茶壶端坐在柜后,眉目恬淡,目光微懒。她就那样望着他,双方视线相撞,她唇角微动,却并未移开目光,符柏楠亦未移开。两人默然对视着,隔着风,隔着人,隔着两世而生,隔着万物壁垒。“……”看着看着,符柏楠渐渐不自觉皱起眉,攥起拳。白隐砚见他这样,面目舒展,噙着笑视线下移些许。符柏楠跟着她看下去,目光落在那碗汤上,待再抬起眸,她亦抬起双目,片刻垂下眼帘不再看他。她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符柏楠收回目光,冷脸盯着那碗汤。符肆见他不语,在旁低声道:“主父,若不愿喝,属下叫他们撤下去罢。”沉默片刻,符柏楠终而端起碗。“罢了。”妥协的第一口下去,舌刹那如泡在汤池之中,唇齿间迸发的暖香从前至后微酸回甜,又细入百味,整条舌每处味蕾被照顾到极舒坦的地步,甚至不消片刻便要化个干净。汤滑下食道,它还要倒追入胃,企图再多一刻去品尝那瞬间之味。“……”符柏楠忍了两忍,本已离开碗沿的手生生被拽回。汤大口大口流入喉管,奔涌着通四肢达百骸,如咽下一团文火,暖和温吞地在怀中烧着,揣它在怀便能敌数九寒天,百世风雪。和这碗汤相比,那日日流水堂中的面霎那失味。整碗汤,最后一滴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