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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与高老夫人是隔了房的,她纵然也能乐享其中好处,可看着蒸蒸日上的秦氏产业,她又岂会不眼红、不羡慕?秦世宏再是行事大方,到底那也比不上让自己的儿子拿下这一切,来得叫人心安。吴老夫人抛出的诱饵,高老夫人又怎么可能不上钩?此时,便听秦素的语声又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各人耳中:“祖母应下叔祖母,只要事成便可叫先君兼祧,叔祖母自是答应帮忙,我猜她二人应该还有些书面的东西做证据,叔祖母这才放心大胆地依计行事,佯作生了各样的病,引得郑槐开具了无数药方,而后叔祖母再借口心脉不适,令郑槐误以为她患有心疾,于是重新开具了药方。届时,叔祖母只消将前后两种药方一对比,便不难发现哪些药对心疾是有害的。”言至此处,秦素便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道:“不得不说,这法子委实高妙,先伯父只顾防着东萱阁,却没想到事情却自西萱阁而起,而先伯父也绝对想不到,表面上看来势同水火的祖母与叔祖母,其实早就秘密合谋,定下了这条毒计。”秦素的话音落下,太夫人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缓声道:“六娘,慎用词。”身为晚辈,却如此臧否家中长辈,其中一人还是嫡亲的祖母,太夫人到底还想护着那一层脸面,于是便出声提醒。“是,太祖母。”秦素从善如流,恭声说道:“那就不用毒计二字了,便说是……定下了计谋罢。”太夫人轻轻“唔”了一声,仍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秦素便又继续方才的话题,说道:“定下计谋之后,叔祖母便又生一计,想法子买通了先伯父身边的一个使女。那使女是……大伯母从母家带来的,生得也算美貌,因而她心里便揣着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妄想一步登高。叔祖母便允诺日后给她一个名份,随后便令她给先伯父送吃食,那吃食之中,每每都是掺入了生麻、当归、甘草与麻黄等药材的。那使女做着人上人的美梦,全不知她送去的这些吃食,皆是由西萱阁的小厨房送出、途中转了几道手,最终到得先伯父的口中时,便成了断肠催命之物。”“是阿萝,竟是……竟是阿萝……”俞氏颤声说道,眼泪不住地往下滴落:“竟是我带来的阿萝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怎么这么傻……”她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发鬓已然散乱不堪,眼底深处是nongnong的悔意与自责,眼泪汩汩流淌,“这都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我怎么就那么傻啊……”她喃喃地说着,面色惨白得仿佛即将死去,秦彦雅默默地替母亲拭着眼泪,背对着所有人,似是要借着这个动作,表达她此刻满心的愤懑。秦彦婉与秦彦贞皆是满脸羞愧,垂下头不敢再看俞氏的方向,西院的几个晚辈亦各自垂首不语,秦彦昭的脸色更是时红时白。房间里是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俞氏的哭泣、秦彦雅的倔强,像是一记记无声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许多人的心间。秦素垂下眼眸,打量着地下那块金灿灿的匾额,唇边终是有了一丝讥诮。到了此时,包括秦彦昭等郎君在内,可能再也不会有人觉得秦素此前的行径是无礼的了。因为,秦素用事实告诉了所有人,“德晖”二字,于今日的秦氏而言,实是绝大的讽刺。第576章铿若石安静持续了好一会,秦素平淡的语声方才再度响了起来:“叔祖母是个细心之人,在掺杂药物送吃食之后,她便仔细观察着先伯父的反应,最后她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便是那麻黄药效最烈。于是,在第二年——也就是长兄年满四岁的那一年,亦是大伯母怀了长姊的那一年——叔祖母终是加重了药量,抢在先伯父去广陵查账之前,给先伯父送了最后一次吃食,而先伯父则终因心阳暴脱之症,病重而亡。”“吾心碎矣……”俞氏哀声又起,每一声都像在拷问着这房中诸人的良心。回答她的,则是一阵越发难堪的寂静。纵然心中早便明了吴、高二位夫人的阴谋诡计,然,“子不言父过”,座中诸秦氏小辈,又如何敢于责问她们?只得以沉默回应。芸芸众人中,也唯有秦素,大逆不道,敢行陈律当诛之事,当众质问、陈清旧事,不留余地、不讲情面。且,无畏无惧。秦彦婉抬起头来,剪水双瞳盈盈看向秦素,凝视良久,不曾挪开视线。那个瞬间,她忽然便觉得,这样的秦素,让她有些羡慕。于桎梏加身时敢于反抗,于危难时刻决然出手,更有绝大的勇气敢于直面惨淡的过往,打碎华丽的表象,坦陈丑陋的事实。衰朽而老迈的秦氏,的确需要以如此非常之人,行如此非常之手段,方能破陈出新、迎来生机。也许今日看来,秦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合规矩、离经叛道的。可是百年之后回头再看,秦素所为,才是真的挽救了秦氏。秦彦婉心绪起伏,神思居然有些恍惚起来,直到耳畔有语声如山泉琤琮,泠泠而来,她才回过神来。说话之人仍旧是秦素,只见她环视四周,淡声语道:“事到此处,也许大家都觉得,这事情也就结束了,而其实却远非如此。我秦氏步入危局,是自先伯父身故之日起,才是开端。”众人俱皆惊住,齐齐抬头目注秦素。刹时间,一道道或震惊、或不敢置信、或怨恨乃至于隐含愤怒的目光,有若实质一般,刺向了秦素。秦素夷然不动,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可能会恨我、怨我,觉得我处置此事太过直接,现在又穷追猛打,不留半分情面,也根本就没顾着秦氏诸长辈的脸面。然而在我看来,秦氏今日面临的之避,便如临崖而立,如果再没有人站出来,我秦氏必将粉身碎骨!诸位难道真的情愿做瞎子与聋子,任由这光灿灿的‘德晖’二字之下,掩埋着肮脏朽烂的泥污,再背着这堆烂泥,一起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么?”她兴趣首四顾,神情坚冷,语若兵戈:“我管不了你们的想法,我只知道,我秦素,绝不会如此!所以,我接下来还要继续往下说,无论你们爱听或不爱听,想听或不想听,今日,你们都得给我听着!”整个房间里都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