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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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那个人偶啊。” 吐出这句话的茨木像是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这种请求完全没有道理,不过……茨木先生这两天如果方便的话,有可能再来蔽店一次吗?”金沢难得做出这种恳切的请求,连话都说得小心翼翼,甚至补充道,“这次我一定知无不言,不会隐瞒任何事。” 电话彼端的茨木叹了口气,意料之中地说道:“你想必并没有做出格事情的本意,早该坦诚一点了。” 茨木看了身旁的酒吞一眼,他的鬼王摇摇头,示意他今晚会很凶险。 “店里今晚不会有人留宿吧?”茨木突然问。 金沢愣了一下,开口时有几分局促:“店员都在布置密室,本来计划今晚连夜赶工的,好几个人打算睡在里面——” “确定还要继续赶工吗?”茨木追问,“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 金沢沉默了。 过了三五秒,他沉钝地开口道出实情:“其实……今天下午搬道具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出状况了。” 金沢说,灵异体验馆开业之前收购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古董娃娃,她是店里的宣传招牌之一。就在今天下午,三个店员都记得自己从地下室把她搬了上来,可是三次“搬运”过后,第四个店员却从仓库里打电话问他们“这个娃娃怎么一直还在仓库里?” 除此之外,密室的门锁也坏了三四次,险些把店员关在里面。更不要说道具桌台上的蜡烛总是放不到正确的位置,追究责任的时候每个店员却都辩解称,自己明明是按照示意图摆放的…… “金沢先生用的蜡烛都是真蜡烛吧?”茨木打断了他的陈述,“还有万圣节那天,我记得挂在墙上的装饰通灵板也不是仿制品?看见南瓜灯用真南瓜刻出来,这种匠心我很佩服,但是装饰品也用蝙蝠干尸标本是不是有点过了?明明大多数鬼屋用的都是塑料和树脂道具,偏偏金沢先生你执着地追求货真价实的东西。” “我开这家店的初衷就是如此。”金沢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正是绝大多数店里都用假的道具,所以玩家的体验跟本没有真实可言!” “真实。”茨木咀嚼着这个词,他想过往的经历给了他绝对的话语权,“你有没有权衡过,一家娱乐性质的店能不能担得起这种‘真实’呢?” “灵异体验馆才不是纯粹的娱乐!”金沢闻言,竟言之凿凿地争辩道,“茨木先生创作特效妆容的时候,难道也只想着制造一个敷衍的假象么?” 多么洗脑的话术。若非经历了过去种种,茨木真怕自己会被他的逻辑拐带进去。 而能说出此等话术的人,何其疯魔。 茨木的冷笑穿过手机的听筒,传到金沢耳中:“不是假象,那应该是什么?难道要让灵异电影的演员在现实里同样遭遇不测,这才应该是我的愿望吗?” 金沢居然听明白了茨木话意所指。 “茨木先生……是那部搁浅的电影的化妆师?!” “我还有一张没来得及用上的画稿,很不幸的是,我画好的妆容跟主演案发现场的照片一模一样。”茨木故意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并含糊地引导金沢,“也许我这个人本来就会被未来的灾难吸引,提前看见它们吧。” 直到这句话说出来,金沢才终于醒悟。 “……还来得及吗?”他颤抖着声音问。 “或许吧,如果金沢先生肯说出那个人偶的前因后果,并且让我见一见它。” 本着速战速决的原则,约见就在第二天。离动身还有一个多小时,茨木忽然灵光乍现,打开电脑进了人偶师Zora的博客。 那其实是一个迷你品牌站点,创始人简介里写着:Zora出身玩具世家,喜欢精致的人偶,却感到批量生产的玩偶缺少灵魂,所以另辟蹊径开创了这间工作室。她的人偶的每一个零件都是自己开模打造的,所有作品的人体比例都遵循独创的风格,而这种风格的初衷是“赋予生命”。 茨木略微浏览了一遍Zora以往的作品。 不得不说,Zora是一个刻画面部的鬼才,人偶们的面容栩栩如生,或恬静或哀怨,流动的情绪可以不知不觉弥漫在观看者的心境里。这样的造型,再配上高度还原细节的洋装或和服以及精巧的动作,给人一种直观的生命的错觉。 不过错觉终归是错觉,它们并没有在拥有灵视的茨木身上引发什么警觉。 茨木接着翻看更早的博客,一条私人订制企划的征集吸引了他的注意。 企划的标题是“爱之复生”。 Zora在博文里解释说,每个人都有难以忘怀的重要的人,如果帮助客户把无法忘怀的人“复活并留在身边”,会是她身为人偶师的升华。 “所以金沢就是这个企划的客户之一吧。”茨木喃喃自语。 茨木本以为能在博客里找到关于那个人偶的实证,Zora却意外地没有放出任何一件最终作品,选择了神秘的留白。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Zora那天明明是把金沢定做的人偶称作自己“最成功的作品”。 “挚友,”茨木忍不住问酒吞,“什么样的匠人这么沉得住气,能把自己最成功的作品雪藏,不让人看见?” “以本大爷对人类一千多年的观察,没有俗人会这样。”酒吞坦言,“但也不排除一种情况,就是藏起来的好处比炫耀更多。” 这是暗示金沢给了“雪藏费”的意思?荒诞而直白的理解随即就被茨木自己否定了。再怎么说,一个玩具世家的千金怎么可能被金钱打动而雪藏自己的艺术品? “茨木,你觉得如果金沢是这个人偶身上问题的根源,本大爷还会允许你跟他再碰头吗?” 酒吞的这句提醒像当头棒喝。 茨木翻回先前的博文,再看到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偶面孔,流淌进意识的人偶的“情绪”已然给了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虽说艺术的欣赏中本就流动着“移情”,有时也的确是下意识触发的,但这种观赏者代入被观赏对象的行为,至少不能是观赏者自己毫无觉察的吧? “你之前是不是觉得,人偶都是容易被阴灵附身的容器?”酒吞又问茨木,“可现在这容器不止可以装东西,也可以从另一端倾倒出来,这叫什么?” 茨木一拍脑袋醒悟了。 如果一个容器会从另一端倾倒出来,自然就成了一个管道。管道只是传输的通路,存不住任何东西,所以茨木不会从人偶身上感觉到驻留的阴灵的气息。 这些“管道”恐怕早已做了无数次传输,而Zora身边围绕着成百上千的“管道”。她是一个中枢,或者,至少非常适合做一个中枢。 “不过我确定金沢手里的人偶是有东西在上面的。”茨木说,他扭过头有些不安地问酒吞,“挚友觉得,我一会儿过去会碰到陷阱吗?” 酒吞没有回答,而是给了茨木一个鼓舞的眼神让他自己推断下去。 “我觉得那东西藏得很深,而且……它不是阴灵。它也不是紫东西那样的,我从没见过这种存在。” “你的判断很到位。”酒吞说,“这样,一会儿见到金沢的时候,让本大爷来跟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