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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对你公平。”陈少湖颓然伸手□□头发,把整齐的分头搅成一团鸟窝。事已至此,还能做些什么?纵然聪敏过人,百战百胜,但是在一颗不属于你的心面前,再强大的力量又能怎样……望着眼前这纯真友善的小脸,充满歉意的眼神,他胸中酸痛,掩饰地摘下眼镜擦了擦:“是我冒昧了,对不起。”“我很感激你,少湖,你对我太好了。是我当不起这么厚重的心意。”樱草郑重捧起手中诗集,意欲奉还,但被陈少湖举手挡住:“送你的礼物,留着吧。我这份心思,能够被你珍存,也算没有白费。到你白发苍苍的时候,给你的儿孙看看,哈哈……”陈少湖强笑两声,忽然悲从中来,喉头哽咽,说不下去了。“少湖,你……”樱草想起那首,不由得满心惶恐。陈少湖戴回眼镜,长吁一口气,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笑了一笑:“放心吧,我没事。爱情这回事,没法勉强,我喜欢刘梦苇诗中的激情,不等于会学着诗中那样寻死觅活。”他两手在桌上一摊:“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来今雨轩门外,大雪没踝。樱草双手互搓着,凑在嘴边呵气取暖。陈少湖已经全然不觉寒冷,长吸了一口雪后空气,轻轻问道:“你知道‘来今雨轩’这名字的来历吗?”樱草抬头望去,前总统徐世昌亲笔题写的“来今雨轩”匾额高挂门檐正中。“是杜工部的‘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对,今雨,指的是新结交的好朋友。”陈少湖慨然伸出右手:“我们永远都做常来的今雨,好吗?”樱草笑了,灿烂阳光又回到红扑扑的小脸上。她拉住陈少湖的手握了握:“一言为定!”☆、第八章小商河“靳老板,靳老板!”广盛楼院外拥挤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是靳天青到了。守候已久的男女戏迷纷纷涌上,争睹这大武生的真容,天青四下拱手致意,好不容易才穿过人群进入院内。身后留下一阵激动的窃窃私语:“真俊呀,比台上更俊!”“太喜欢他了,下次还在这儿等他!”樱草站在人群最后,默默地望着这热烈场景。她当然不是高呼“靳老板靳老板”的一员,但对这肆无忌惮的呼唤,不自禁地也有些羡慕呢。她本来也是有胆量有气魄,敢于直通通表白的女孩子呀。但是,能够在黛螺面前,在陈少湖面前,都侃侃而谈的爱情,唯有在一颗心儿暗系的天青哥面前,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这些日子以来,积蓄许久的胆量,每次都在与天青视线相触的一刻用尽,慌慌张张地低了头,嘴里说的,全是不着边际的废话。真懊丧自己变成这样!但是没辙,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怕。本来一向很笃定天青哥喜欢自己、爱护自己,现在却完全没了信心,朝思暮想,盘算来盘算去,只觉得自己是他根本不会喜欢的、只因从小儿一块长大才不得不爱护的小丫头子。茫茫岁月,浩浩红尘,你怎么才能正巧儿地遇见一个被自己热烈爱着,也热烈爱着自己的人?两心相悦的爱情,是如此机缘渺小的一件事,或者它就是只存在于诗里,根本没机会出现在真实人间。但是,若总是藏在心里,又怎么能知道他的心呢?樱草咬咬嘴唇,跺一下脚,飞快地向院中奔去。门房刘师傅看见她了,热情地招呼了一声:“丫头子,你师父今儿不来!”“嗯,嗯,我找我师哥!”樱草像是不给自己反悔机会似的,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不停步地奔向后院。从后院小楼梯上楼,走过一条黑黝黝的走廊,就是后台。靠墙放着成排的衣箱盔箱把子箱,诸多伶人正在忙碌扮戏,穿蟒的,扎靠的,勒头的,试把子的,一组组各行其是,每个人都清楚地走着自己的流水,虽然喧嚷,却是忙而不乱。樱草侧了身子,踮着脚儿,趁没人留意,溜着墙边儿蹩向最里面的扮戏房。原本在大间扮戏的天青,挂牌之后,已经在角儿专用的小间里扮戏了。他刚化完妆,正对着镜子,在水衣外面套上胖袄,仔细将一条雪白的护领绕在颈周,抻平,两边小带系在腋下……眼角一瞥间,猛地望见站在门口的樱草。“樱草?”“天青哥!”天青望望她身后:“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我来早了,所以……”樱草见他神色不甚欢迎,心下先自怯了,努力堆起笑容:“来看看你……”“外人不能随便进后台啊。”“我上次都……”“完戏倒也罢了,正唱着的时候,后台是一等一的重地,闲人一律免进。”天青像哄小孩一样挥着手:“快出去快出去,让师父瞧见了准定骂你。”樱草满腹心事,一下子都结成顽石,硬梆梆地堵在喉咙口。正不知该怎样处,忽然身后传来和气的声音:“算啦算啦,都已经进来了。”是玄青走过来,靠在门边,神气儿悠闲:“别怕,师妹,师父今儿不来,你随便逛。”“师哥,”天青讶异地转向玄青:“你怎么了……带头破规矩?戏比天大,唱戏扮戏都是一丝儿错不得的事,外人出出进进成什么话?”“在师妹面前讲什么规矩?她不是外人!”“师哥!”“怎么,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哥?”玄青冷笑一声。刹那间,扮戏房里一片死寂,两人视线相撞,仿佛把空气都凝成一团冰。樱草还从未见过师哥们有如此争执,一时间张口结舌,呆在原地。玄青微微昂起下巴,两臂抱在胸前。天青沉默片刻,看了看樱草,没再说什么,绕过他们二人,出了扮戏房。都是自己惹的,都是因为自己冒失,自己傻,自己笨!樱草心里,沮丧万状,恨不得一捧土埋了自己。她低头盯了半天脚尖,也转过身,待要奔出门去,玄青在旁笑道:“别理会他,樱草,你爱在哪儿待着就在哪儿待着,师父不在,我说了算。”他扫视一下这挂牌角儿专用的扮戏房,眯了眯眼睛:“天青哪,现在是角儿了,份儿大了,毛病多了,拿糖作醋的。”樱草轻声道:“别这么说,玄青哥,是我不对。”玄青凝视着她,又笑了笑:“你们可真都听他的。”樱草埋下头,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出扮戏房,心乱成一盆浆糊,要努力控制着才不会在后台当众大哭。路过盔箱时候,眼角余光,望见火红的人影一闪,鬼使神差地又抬头望去,那是正在勒头的天青。他已扎好一身硬靠,火红大缎,七彩绣龙,周身一道道闪着金光的海水江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