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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呢?要真说是帐房,确实太过好笑,管什么帐?他哪里有帐让他管呢?丁兰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也松了,趁热打铁道:“他去了我那里,你日后也能去看看。离得远,惠儿不会知道,也说不出什么来。”罗靖沉默。其实从前他是没有想过娶妻的。一来人在沙场,谁知道哪一天就血溅三尺?何况南来北往,也没个安定的时候,娶了妻,往哪里安置呢?二来身边有碧烟碧泉,娶不娶妻,其实没什么分别。三来有他的父亲“榜样”在前,所谓“成家”,实在没有多大吸引力。少年时看着母亲脸上的伤痕,他也曾幻想过,将来他若是娶妻,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只是年岁渐长,这少年的想法也就渐渐淡了。如今真的要成家了,摆在面前的,却首先是一大堆麻烦和障碍。若现在说这话的不是丁兰察,他根本置若罔闻。但现在劝诫他的却是丁兰察——既是他的上司,又是他的师长,甚至还可说是他的父亲、他的亲人——说出来的话,自然有格外的份量。丁兰察见他不答,加重了语气道:“自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先生再好,也是个男人,总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你母亲若是在世,想必也愿你成家立业,儿女绕膝……”这一句话正中要害。罗靖眼前蓦地浮现出沙面上那一笔一划写下的字,那是母亲的心愿,在幽冥之中执着十数年的心愿……丁兰察见他微微动容,知道说中了心事,缓缓道:“说到底,男人总是娶妻生子方是正道,就是那沈先生,看样子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这会儿贪了一时之欢,将来懂了事,难道就愿意这般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就是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你若为他好,也不要耽搁他才是。”这又是一下重击,罗靖想起沈墨白时常面露茫然的表情,不由微微握拳,半晌吁了口气道:“他若是愿意跟着去,我自然也不会拦他。”丁兰察微微一笑,起身道:“你是为他好,他怎会不愿意?待我去跟他讲。到我那里做个幕僚,过些年我也算他一份功劳,绝不待薄了他就是。”罗靖口唇微动,但想想这般安排无疑对沈墨白是最好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然而丁兰察这番话到底也并未对沈墨白说出来,因为他还没出门,碧泉已经匆匆进来:“大帅,爷,沈先生不见了。”罗靖一惊:“哪里去了?”碧泉摇头:“方才去给沈先生送早饭,才看见屋里没人,也不知几时出去的。”丁兰察不以为然:“怕是呆得闷了,出去走动走动。”罗靖顾不得多说,起身就蹿到沈墨白房里。他是知道的,沈墨白从来不会因为气闷出门,更不会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房里收拾得十分整齐,连昨天他披过的那件披风,也叠好放在床头。床早凉了,看来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罗靖站在床边,手按在那件折得整整齐齐的披风上,半晌,缓缓道:“少了什么东西没有?”碧泉微愕:“没有。”罗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连银子都没拿……”碧泉试探着道:“爷,不然我去找?”罗靖回头盯着他:“你跟他说了什么?”碧泉心里一跳,仍然迎着罗靖的目光:“沈先生说要见爷,我说爷正跟大帅在商议娶亲的事,让他等大帅走了再到爷房里。爷,是我说错什么了?”罗靖凌厉地盯了他片刻,眼神渐渐黯了下来,缓缓转过头去,道:“你没说错什么。也不必去了,走了,就走了吧……”沈墨白并没有走出京城。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他又是空着肚子出来的,不一会就觉得从心里往外冷。他现在已经知道银子的重要,但罗靖既没给过他一文钱,他也不想带罗靖的任何一件东西走,所以此时他身上,除了这几件衣裳,当真是囊空如洗。他也曾走进过几家早开的店面里询问是否需要帐房,结果是处处碰了钉子。街头巷尾的小摊子不少,热气腾腾的包子馄饨都在向他招手,他却只有看着的份。冷风像针尖似的往衣裳里钻,沈墨白拢拢衣领,勉强地将脚拔起来,离开那诱人的小吃担子。走了没几步,就被人一头撞上,几乎撞了个仰面朝天。那人一身的酒气,自己也打了个踉跄,含糊地道:“对,对不住——”沈墨白揉着疼痛的额头定睛一看,不由诧异:“左将军?”这喝得醉熏熏的人,居然就是那个永远温文尔雅、满面春风的左穆。左穆眯着眼睛,半天才认出沈墨白,当即抓住他的袖子呵呵笑起来:“沈——先生!好,陪我喝一杯,喝一杯。走!”沈墨白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一直拉进一家小酒馆中去。左穆将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拍:“上酒!要好酒!”虽然他已经喝得酒气冲天,但只要有银子,酒店就只管上酒,不一时,酒菜就摆了一桌。左穆拍开坛口的封泥,点头道:“好酒,好酒。”举起坛子,歪歪扭扭给沈墨白斟酒,倒了一杯,倒洒了一半,“喝!醉里乾坤大,喝!”沈墨白只觉酒香一阵阵地扑面而来,他肚子本来饿,忍不住便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这是店家自酿的米酒,入口倒也温和甜美,一口下去,身上微微起了一层暖意。沈墨白从未喝过酒,不禁又喝了一口,轻轻点头:“果然不错。”左穆哈哈大笑,举起坛子就往嘴里倒,只喝了一口便将坛子摔了:“什么破酒!换酒!黄藤酒!罗浮春!竹叶青!统统拿来!”他连喊了几样,都是白酒中的名品,这小酒店里却拿不出来。但小二还算机灵,一听这话,立刻换了一坛白酒来。左穆喝得七八分醉,哪里分得出是什么,拍开封泥大饮一口,竖起大拇指道:“好酒!三十年的竹叶青!”小二在一边几乎笑出声来,左穆一眼看见,突然长身揪住他衣领:“你笑什么!”小二连忙摇手:“没,小的没笑什么。”左穆瞪着他,突然露齿一笑:“你在笑话我?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他笑得十分和善,小二也只当他说笑话,也笑道:“爷跟小的玩笑呢。”左穆嘻嘻笑道:“谁跟你玩笑?”他拉起小二一只手凑到眼前,手指在对方掌心中划来划去,“你年幼失父,母亲多病,如今虽然娶妻,尚未有子……”小二怔住,喃喃道:“客官怎么知道?”左穆将他的手一丢,呵呵笑道:“我自然知道。”他眯起眼睛,笑容仍在,目光却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