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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很快就送了上来,菜却要等一些时候。姚枂岚浅酌一口,道:“‘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吗,王爷,何事须得您愁烦至此?”“无事。”景眳朔也喝了一口,果然好酒,“行了,和我说说吧。”一谈到正事,姚枂岚总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放下折扇,肃容道:“先前我说过,青楼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但我并不是随意选了一家,之所以选它,是因为只有我们去的那青楼里,飘出了山野的味道。”“山野的味道?”景眳朔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我怎么什么也没有闻到?”“普通人自然是闻不到的。”姚枂岚说着这话,却没有丝毫的自炫之意,只是在陈述着一个事实,“我通习草药,鼻子灵敏,因此山野的味道于我是格外熟悉,所以我才能感觉得到。一家青楼里,竟有山野的气息,便只剩下了两种可能。”“其一,有大量长期行于山野之人到过这家青楼,而且待了很长时间;”景眳朔接嘴道,“其二,有大量山野里的东西存在于青楼里。”“正是如此。”姚枂岚放下酒杯,“至于去那柳姑娘那里,则是纯属意外。打探消息,随便找一青楼女子便可,用不着头牌。但是,在到她房间的过程中,我却发现了一件事。”“这柳姑娘屋中,草木的味道更浓。所以我才假意扑上去,确认她身上也有那不输于烟柳之地的气息。”“你真是……”景眳朔极快地勾了勾嘴角,“好你个姚枂岚。你和我说这些,就不怕露底了吗?”姚枂岚奇道:“王爷您这是什么话?我们现在可是盟友,相依为命,共享情报,知根知底乃是理所当然的。”不一会儿,点的菜便送来了。最先上来的是水晶肴rou。顾名思义,这rou之所以“水晶”,是因为这菜,rou红皮白,上层脂肪看起来近如水晶般剔透。看着这光滑晶莹的rou质,姚枂岚皱起了眉。景眳朔只觉好笑,多大的人了,竟然还挑食。他熟络地夹起一块rou,在姚枂岚面前晃了晃,放入口中:“我说姚公子,这可是好东西呐。都说不要以貌取人,其实对于菜式也是如此,何不赏脸尝尝?虽然我不止点了这一个菜,不吃也无妨,但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咯。”姚枂岚点点头,觉得有理。自己难得出来一遭,不尽量把能尝试的都尝试了,可就对不起这双腿。于是就伸筷夹了一小块rou,缓缓往前送。rou到嘴前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舒了出来,烈士就义一般地把rou送至口中,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景眳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极少笑,平日里就算笑也是为了逢场作戏。现在这么真心笑起来,瑞凤眼中好似流出了光彩。他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冰冷,笑起来,却显得可爱了。姚枂岚看着,心叹这也是个可怜人,在官场里,不得不藏起自己,时间久了,怕是把自己给丢了,这么想着,眼波便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起来。“你尝到什么味儿了吗?”止住笑,景眳朔问。姚枂岚咬了咬筷子,先前吃得太急,还真不知什么味儿。可是感觉也没自己想的那么恶心,遂又夹了一块,这会儿慢慢地吃了。没想到,这rou肥而不腻,rou质鲜软,外皮香酥,也算得上是极佳的美食。待把口中的rou全都消化完毕,他满意地笑笑:“王爷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瑾渊王,连挑选食物都如此拿手。”有了此次经验,接下来的食物端上来时,姚枂岚也不管外表有多么不顺眼,全都试了一遍,果真没有一样是让他失望的。俗话说“民以食为天”,纵使是这城府极深的姚枂岚在胃口得到了极大满足的时候,眼眸中也闪烁着真诚而幸福的光芒。两人吃得欢快,时不时对食物评头论足一番,又扯到自己某年某月某日吃到的什么美食,倒也忘记了你来我往的过招,难得的相处和谐。正说着,街上的烛灯倏地全亮了。星火相映,映出了安梁城内的一片繁华。“那是什么?”姚枂岚指着越来越近的马队问。景眳朔喝完了酒壶中的最后一口酒,漫不经心地答道:“那是百花街上每晚必有的余兴节目。每晚均由一位歌妓坐在马背上为来到这里的客人歌唱,百花街上的客人向她献花或是献诗。”“真是想不到,烟柳之地也有如此风雅。”姚枂岚摇摇头,探头望向前方。“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注:引自元好问)”□□的马队越来越近了,姚枂岚这才得以看清那歌妓的面貌。正是被他调戏过的柳红云。她身着艳丽的华服,坐在领头的马上,向着不知身处何方的才子唱着一曲情歌。她的身上被在两旁观赏的客人撒满了花瓣,连同跟在她身后的马,也都沾上了献花的芬芳。山野的气息,鲜花的芬芳,加上脂粉的浓郁,刺激得姚枂岚轻咳了两声。他扭过头呼吸两口新鲜空气,正巧看到景眳朔倚着雕栏,目光幽邃,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略作思考,便拿着筷子敲打着碗,和声而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注:引自李白)”……真是用情歌的悲调唱出了豪放的诗词。景眳朔回头看他,心情复杂地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说:“你娘没和你说过,不能用筷子敲碗吗?”姚枂岚放下筷子,将自己杯中的酒匀了一点给景眳朔:“我娘啊,可是在我八岁那年去世了呢。”“.…..”景眳朔举起杯子,与姚枂岚一同一饮而尽。第一次,景眳朔觉得,他和姚枂岚若不是处于对立的两方,或许能够成为很好的知己。“今日多谢款待!”姚枂岚为景眳朔合上房门。夜已深,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以后躺了许久,听到隔壁房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缓,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检查了一下先前撒下的粉末。药粉已不在,却听得远处传来了细小的鸟叫声。姚枂岚一笑,纵身飞出窗外。“来了。”姚枂岚用的是简简单单陈述句,“张家情况如何?”来人轻声道:“张家惨遭灭门,但是张家少主和其管家逃出生天。”“灭门?”姚枂岚把折扇抵在下巴处,“连同被捕的几个张家下人?”“是。”探子的回答言简意赅。“那,荆卿的情况如何?”来人问什么答什么,像没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断臂之伤口已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