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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去,被他拨开的扶疏枝叶也都重新伸展开来,光线隐去,水里的影子也换成了还在颤颤巍巍晃动的树影。他再抬头去看时,早看不见天光,更瞧不见刚才那人。梁御风心中迷惘,差点以为自己看见的不是人,而是山间的芙蓉花仙。定了定神,他兴冲冲道:“哥哥,你看见了吗?”石桐宇若有所思,应道:“嗯。”梁御风道:“你说这人是谁?”石桐宇沉吟不语。梁御风笑道:“唐朝大学士石曼卿据说死后化为鬼仙,入主芙蓉城。刚才那人仙姿脱俗,难道就是芙蓉花神?”“……”石桐宇给了他个白眼。“哈哈,哥哥我逗你的。”梁御风轻摇羽扇笑得开怀。石桐宇拿他没法,只得道:“这人年纪还小,应是乔乐康之弟乔乐成。”梁御风拊掌大笑:“难怪人称他小乔,这容貌果然名不虚传啊!”无意间遇到乔家兄弟之一,梁少爷兴致更高了:“哥哥,我们也上去瞧瞧!”他略一思索,就想到刚才那人应该就在他们附近的矮坡上,离得这么近,不去见见不是太可惜了?石桐宇应道:“也好。”他们正愁见不到芙蓉山庄的庄主乔乐康,现下机缘巧合遇见了他兄弟乔乐成,当然得结交一番。两人绕出石牛古洞,顺着山间小道上了三祖山。这也是进入三祖寺的必经之道。沿途草木扶疏,虽说已入秋,山间松柏仍是翠黛葱郁,浓荫如帷。身处其中,顿觉远离红尘嚣乱,凡俗之心渐去,禅心顿起。想来刚才他们见到的小乔,便是在这世外仙境中穿枝拂叶而过,难怪风雅之姿不似凡人……“捉到了!我捉到了!”“怎么又是你!”“就是!武功好了不起啊。”忽然响起的喧哗声打破了这方天地的禅意与宁静。梁御风顿住脚步,目光一转望去,霎时间,目瞪口呆!草丛里挤挤挨挨趴着一堆人,五个里头倒有四个是光头,还穿着月白僧衣,显然是三祖寺里的小和尚。这些小沙弥既不念经,也不颂佛,全都猫着腰、撅着屁股趴在草丛里,气质形象全无。有的手里拿着竹筒,有的拿着网兜,像是在捉虫。但里面最显眼的,还是那个有头发的——那少年比小和尚们大个几岁,但稚气未脱,瞧来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他也是半蹲半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竹筒,歪着头笑得春暖花开,脸颊上沾到的草汁泥渍也掩不住秀色绝伦,可不就是刚才他们惊鸿一瞥的小乔!“……他们在干什么?”乍见此情此景,连梁少爷也不由开始怀疑人生。石桐宇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开始不耐烦,才不确定地答道:“好像……是在捉蟋蟀。”……所以,刚刚他们惊为天人的芙蓉花仙,其实不过是——这小子仗着轻功好窜来窜去,拨开草丛四处在找蟋蟀?!据说早在唐朝天宝年间,每当到了秋天,长安人就斗蟋蟀成风,“镂象牙为笼而畜之,以万金之资付之一喙”。而到了南宋,这风气早已席卷全国,从市民到僧尼,都雅好此戏。可怜梁御风自幼生长海外,还从来没看见过这景象。那边小乔笑嘻嘻道:“我运气好嘛。”他捻着根草叶把蟋蟀引入斗盆里,几个小和尚一起惊呼起来:“菩提头!”梁御风好奇心起,走过去观看。那几个小和尚倒是不介意,还让了个空当给他。梁少爷入乡随俗,撩起衣袍下摆,立马就地蹲下,凑过头去看那斗盆。石桐宇只好默默地跟过去。小乔道:“可惜是菩提头,不如真净的寿星头啊。要不要斗一次?”那个叫真净的小和尚又瘦又小,恐怕只有十一二岁。手里倒是宝贝样的捧着个瓷罐,听了他的话,犹豫不决。梁御风不耻下问:“什么叫菩提头?寿星头又是什么?”那帮小和尚正忙着劝说真净,却是没人顾得上理他。“真净,跟他斗嘛!”“他这只是新捉的,也不是刚刚那只常胜将军了。很有希望啊!”“我们的零花钱都输光了。替我们出气啊!”梁御风只好凝目去看斗盆里那只菩提头。只见那只蟋蟀头圆须长,叫声洪亮,蹲踞在斗盆里,看起来挺威风。石桐宇在他身后弯下腰来,见他抓耳挠腮好奇得不行,忍不住解释道:“斗蟋一般以头的形状定品级。寿星头是最上品,是一种长圆头,因其酷似老寿星得名。”梁御风大奇,回头道:“哇,哥哥,这个你也懂!”石桐宇低声道:“只懂一点皮毛。”梁御风追问:“那菩提头呢?就是头部像菩提的?”石桐宇点头:“嗯,菩提头就是大圆头,也属于上品,又叫珍珠头。”梁少爷赞叹不已:“这里头学问不少啊,有意思!”石桐宇无奈:“我小妹几岁的时候才喜欢玩这个。”那边小乔和小和尚们吵吵嚷嚷,已经议定了斗一场。小和尚真净很悲壮地摸出钱袋,一枚枚数出铜钱,恋恋不舍。小乔笑嘻嘻道:“真净,你怕什么?你的寿星头一向战无不胜的,全押了吧?”真净握紧钱袋,戒备道:“我不!我要留几个钱买糖吃。”小乔道:“好吧。那你押多少?”真净犹豫道:“十文吧……要不还是八文好了!”小乔眼珠一转,道:“八文就八文,随你。”梁少爷吃惊了:“诶,你们这个还赌钱?”小乔一听这话,立即看向他,见他衣饰不俗,眯了眯眼,问道:“公子贵姓?你要不要也押点啊?”梁御风笑嘻嘻道:“免贵姓梁。我倒是想,奈何没有蟋蟀啊。”小乔忙道:“没有蟋蟀不打紧。梁公子远来是客,我让你占个便宜。你可以随便押咱们两边中的一个,押对了我这做东的赔你银子;押错的话那就对不住了,你的赌资就归赢家所有。”梁御风笑道:“那小兄弟你岂不是很吃亏?我押对了你要赔我钱,我就算押错了,赌资也不一定归你,而是归斗赢的那人?”小乔眼珠滴溜溜直转,道:“我是芙蓉山庄庄主的兄弟乔乐成,岂能看得上这区区几文钱?不过做个彩头耍子罢了。要不要玩?”梁御风笑了笑,慨然道:“好啊。我就赌你赢吧。”掏出钱袋,随便拿了锭五两的小元宝押上。小乔盯着他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眼神炽热。好半天才转过头去,揉了下鼻子,也不顾把脸上的污渍弄得更脏,扬声道:“还有没有要赌的?还有没有?”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