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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他心如长风,身轻似羽,天高海阔,任他遨游,恨不得腾空而去,最厌恶牵绊羁留。他无牵无挂,无依无恋,无拘无束,所以他无悲无痛,无伤无忧,却也无喜无悦,无爱无乐。可如今,他变得会为一个人魂思梦萦,牵肠挂肚,先他忧而忧,後他乐再乐,因他喜而喜,为他痛更痛,难以控制,欲罢不能。他确实输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但某种意义上,他却又赢得一塌糊涂,惊天动地。那是脱胎换骨浴火重生,涅盘般辉煌壮烈的胜利。曾经以为世界上怎麽可能还会有比自由更美好的东西。他得到手,已别无所求。年轻气盛的少年如何肯承认,那其实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那个时候,他还不懂。高高在上不被束缚的感觉的确不错,但毕竟,高处不胜寒。他和程诺一样,在尝过了温暖的美妙之後,就不能,亦无力偿还。毒品是没办法真正戒掉的。戒毒中心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是因为复发。那种东西,一旦沾染,永受其难。因为他们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那种销魂蚀骨,欲生欲死的滋味了。可惜他懂的太迟了。多麽讽刺,秦深一向聪明过头,对爱情反而一无所知。思绪忽然飞得很远很远,秦深恍惚想起这一年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恬谧安详,像水一样温情流淌的时光。他想起有的时候,他们会宅在家里整整一个周末,一起呆在那个不足百坪却充斥著nongnong家味的明亮屋子里,竟可以两天两夜的时间,都几乎不和对方说一句话。他们不说话,只是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接,一声轻轻的咳嗽,一次肢体上或故意或无意的触碰……就能明白无误地知道对方到底想说什麽,想做什麽,想要什麽。志同道合,心心相印,灵魂相系,宛若合一。那种不用说你我就能懂的默契,和被一个人理解至此的感觉,百试不爽,让人如淋大雨,全身湿透,是一种仿佛连骨头缝里都泛起了密密麻麻满满一片鸡皮疙瘩的战栗狂喜。他想起,有时候窗外晴空万里,有时候窗外风雨交加,可他们都不顾不管,任外面风云变幻,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打扰不到他们,就算世界末日也与他们无关。那是别人的世界,不是他们的。他们只默默地蜷缩在这一隅只属於他们的,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里,要麽并肩窝在沙发,你一手我一手节奏默契地拿零食吃,不做交谈,只安静地看一场晦涩沈闷的文艺电影,看完後彼此对望一眼相视一笑,便从对方那印出自己模样的清亮眸子里,一瞬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情。要麽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打他的黑客帝国,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看他的艰涩巨著,各干各的,互不干扰。然而更多的时候,他们干脆什麽也不干,就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姿势乱七八糟毫无形象,闭著眼睛昏昏欲睡,偶尔心血来潮,动动身子慵懒地爬过去,和对方交换一个小小的,甜蜜的,浅尝辄止而无关情欲的亲吻,神思迷离,不知所往。可是整个宇宙都似乎在那一刻变小了。小到仿佛只有他们身下的床那麽大,拥挤但温暖。而他们姿态亲昵地交缠在一起,就好像全宇宙也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那样。狭窄的空间无声无息针落可闻,所有能够感觉到的东西只有身边这个人的存在,以及专属於这个人的体温,呼吸,与心跳。他们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口鼻的热气一点点黏上他们细细颤动的睫毛。湿润轻盈,仿佛一整片星空悬挂在他们的世界之上,让彼此连眨眼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动作,都成为了一种不忍心的奢侈。而那甘甜纯美的味道宛如一壶倾翻的佳酿,一路暖进心脏,让人微醺醉倒。岁月无声,流年静好。在遇见程诺以前,秦深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生活,还可以这样过。就像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嗤地划破亘古漆黑的长夜,让秦深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当他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生活,秦深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自己的心情,相见恨晚。曾经不可一世,懒於人世,不屑人世,外热内冷疏远淡漠成那个样子,但秦深始终觉得生命里空落落的似乎少了点什麽东西。直到那一刻他终於明白──就是这个。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这个没错。是这种自由和温暖合而为一融为一体的感觉,他再也不用去尝试别的。他和程诺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一分一秒的不适应,自由得就像和自己灵魂的另一半,和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在一起。激烈与缠绵,危险和平静,铁腕与柔肠,动荡和恬谧,波澜壮阔的曲折与流年似水的安宁。可以纵横天下指点江山的荡气回肠飞扬恣意,亦能不问世事野鹤闲云的含蓄隽永脉脉温情……那是历尽崎岖的河流终於欢呼著汇入浩瀚平静的大海,是重获自由的鸟儿终於展翅扑入梦寐以求的苍穹,是流浪四海的杀剑在经过了许多年腥风血雨无家可归的孤独岁月之後,终於找到世间唯一那柄愿意宽容并包容它的剑鞘……因为秦深,世界跌宕起伏多姿多彩,因为程诺,生命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他们本是两个并不完整的半圆,茫茫人海寻寻觅觅奇迹般遇见对方,然後惊奇地发现自己灵魂的每一个齿槽都竟能与对方的精准镶嵌,印证契合,终於构成绝对的圆满一──再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默契。他们是彼此人生里最必然的意料之外,最偶然的命中注定。他为什麽会爱上这一个人?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他再也,爱不上别人了。诺诺知道真相了吗?应该是知道真相了。真真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甩开自己,绝不会白白出去一趟的。被困家中的这几天,秦深不止无数次地想过,当他的诺诺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那个毫无准备又深深爱他的小傻瓜,该是有多麽,多麽的绝望啊。他会哭吗,他骂自己了吗,他有多痛,他有多难过……其实也用不著想。看看眼前真真的样子,秦深就知道,那一定不会很好过。他到底还是伤害了他。从此无论是他对他的承诺,还是他对真真的承诺,都再也不能实现了。秦真看见面前的真真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双闪著泪光雾气蒙蒙的湿眸,同样恍惚著轻轻问自己:“哥哥,我最後问你一句,如果我真的杀了他,你还当我是你的弟弟……我还能,做你的弟弟吗?”那语气脆弱得真叫人不忍直听。就连下定决心铁石心肠的秦深,都还是忍不住别过余光,试图躲过这一双满含受伤,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