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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自得。没有人知道他是李沉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没有人知道那些或激昂或失落的秘密,李沉舟从黄浦江中出来后,就像新生儿一般干干净净,一切从头开始。初始的日子里,他享受着这份干净的开始,以为如此在江水中一进一出,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不去想就是了结。起初,的确是这样——直到战争打响,平津沦陷。平心而论,李沉舟不是一个热血之人。对于远方的战火,他鲜有什么感触。只要他关心的人安然无恙,只要人间惨剧不要活生生地落到他眼前,他就觉得日子蛮可以过得去——让想打仗的去打仗,让想逃生的去逃生。然而战火从远方烧过来了,虽说还没有听见枪声,但是一拨拨从北边从东边迎面而来的难民,就是战火走势的最佳信号。费老头儿的船,几个月来都在做难民生意,“难民两个字,好像听着像穷鬼吧?实际上,嘿嘿,都是有钱的主儿啊!”费老头儿老眼发光,觉得掘到了金矿的一角,拿出比平日更加强人的劲头,欢快地在芜湖至奉节水域来去,拖着一船又一船的人。这些人们,拖家带口、风尘仆仆、举止张皇、形劳神虚。一个个,都是丧家之犬,还是带着所能带走的全部家私的丧家之犬。这些人以为,将家私带在身上,放在眼前,便可充抵掉一些对过去岁月安稳、家室安好的念想。他们对这些东西看得很紧,对每一个路过的人都瞥去多疑而敌意的目光。他们已经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人生的安全感支离破碎,因此,他们拒斥所有陌生,抓紧所有熟稔。他们前进,他们漂泊,他们不知道前方将会怎样。李沉舟看着这些男女老少的难民,心里想起的是南京那一干人。的确,他是不会回去的了,但是能在这两千多公里的长江水域之上,笃定地知道那一干人都还安居在南京城,稳健地过着各自的日子,他就觉得过去没有被破坏,一切仍在继续,只是自己不见了。也许那一干人的日子不会过得很快乐,但是房在、屋在、树在、人在,那些街道、那些建筑、那些巷闾、那些店铺,都安然地维持在原地,他想起来,就会感到安心,一种天下太平物是人是的安心。想到或许某一天,等到一切的一切都被时间冲刷得干净,他在某个微霜的晨日,悄悄地回到南京,在那熟悉的街道中间徜徉,然后告诉车夫几处地址,远远地站在街对面,那么深深地望上一眼。倘若运气好,许能看见其中的三两人——很可能都有了老态,然而五官并未走样,衣着、步态,一眼就知道是他、是她,心里便泛上些酸的微甜。出声招呼?——大可不必,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岁月横亘,万念沉淀,一出声,便要搅浑一池早已沉淀的清澈的塘水。清澈了那么长时间的塘水,阔别了那么长时间的沉渣,为什么要来搅浑它?战争让这一切都成为不可能。南京城,不可能物是人是,那一干人,也不可能安然住在原处,等着他多年以后,旧地重游。他们——自然都是很有资本的,难以成为落魄的难民阶层,但是面对摧毁一切的战火,怕是也要各寻出路。一寻出路,便要四散,将老屋宅撇下,自己轻装出奔。于是南京城再也不会是记忆里那座安详的旧地——人去楼空,往事烟消云散。李沉舟自身,已然无法稳妥,如今连那份记忆,那些记忆里的人和事,也要散佚分裂。烟波江上使人愁。李沉舟将目光从远处拉回,阿彻和刘友还在那边对峙。刘友本来准备的挖苦话,在肚里滚了几遭了,看见李沉舟跟窑姐儿崽一道,就没说出口。他忌惮地望一望阿彻,接着又用更为忌惮的眼神打量李沉舟。脚横在中央,没有让退的意思。李沉舟扯了阿彻一把,侧身欲从边上绕过。阿彻本不情愿,见到李沉舟已经迈步,阴阴斜了刘友一眼,跟了上去。他不懂为何李沉舟要如此忍让——明明比刘友还要肌rou健壮,怕个什么呢?好吧,他肩上还有伤,也算是个理由……“窑姐儿崽找到爹了,就是不知道那个窑姐儿自己会不会认得……”顺风飘来吴财的嘀咕,似有意,似无意。阿彻脚跟一转,cao起地上盘卷的软绳,扑向吴财去!绳子打圈,勒住吴财的脖颈,往死里拽扯。甲板上一阵惊呼。搭船的逃难人被吓到,纷纷走远躲避,帮工们迅速分成两派,一个去救吴财,一个去拉阿彻。吴财被扯得往后仰倒,蹬脚踢突,脸上涨的红紫。刘友身子一起,长手去扳阿彻的手臂,腿脚跟上,一个撩腿,就要往阿彻肚子上踹。不想半途插/进一只臂膀,在他腿弯处顶了一顶,筋rou一酸,刘友下盘失重,踉跄站稳。李沉舟已经揽了阿彻,挡在身后,绳子早已松开。吴财抓着脖子大口呼气,坐在甲板上,半天起不来。刘友刚刚跟李沉舟交上手,一招之间,胜负立断。众目睽睽下,失了颜面,刘友眼中翻滚着羞愤的恨意。李沉舟看着阿彻,后者的眼中也是一番羞愤的恨意。他盯着刘友,然后绕过李沉舟,走到他面前,道:“若是我爹在这里,你早就变成尸体,扔到江里去喂鱼!”这一次,没有人提出异议。柳随风靠在飘窗前喝酒,酒叫做“玫瑰露”,果真色如玫瑰,香气馥郁,滑舌过肠,恍若无物。约莫半分钟后,后劲来到,由腹至脑,徐徐悠悠,催得双颊也是一片玫瑰红。他一点一点地抿着酒,望着夏日午后突然堆叠而起的乌云,蝉鸣变调,热风低走,眼看着就是一阵雷雨。柳五的脸色,也跟窗外的风景相仿,阴沉、滞郁,唯一的不同,是外头的雷雨,下完即止,云雨一收,便重见晴日,青天万里,一片大好金光;而柳五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不知多少时间,更糟糕的是,还不知道会继续阴沉多少时间。手中的“玫瑰露”,是这些日子以来喝得第二箱红酒中的一支,色浓味厚,微麻着他的感官,也微麻着他的心绪。他知道以他的胃上的毛病,酒是不能多沾的,可是他忍不住。以他往常的自制力,本不会轻易受酒精的蛊惑;一个严苛而清醒的柳总管,是他步伐坚定地攻取梦想的保证。如今,梦想好像实现了,或者说,他站在了梦想的那片云彩下面,差不多觉得可以伸手抓住,他已经沐浴到那璀璨的流光了,然后他就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心目中以为的终点,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他原本望见的那朵云彩,又飘到了更远的山峦深处,越发显得遥不可及——不仅遥不可及,甚至那朵云彩,也渐渐地变了颜色,不复记忆中的模样。那日从乔望春那里回来后,柳随风隐忍多时的自尊心终于爆发。刚下车,还在门廊里,他一把抓住赵师容的胳膊,把她拉向自己,不等她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