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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抬头看。尚筝是被卷容扶近藕坊的。阳光正好,藕坊里只树下、廊前有阴影,青石板地中间偶有翠色野草顽强生长。二人坐在石椅上,尚筝小小年纪都能察觉出空气中不太一样的氛围。辰前看向男孩:“过来坐。”但尚筝不敢,眼神瞥向穆杳。这时候穆杳知道不能逆着辰前,“过来。”男孩这才一步一步走过去。他仿佛找到主心骨般,长久隐忍的委屈统统倾泻而出,他和穆杳一样的精致眼睛包着水。他焦急而慌张,但也知道自己的结巴,扭头求卷容拿来纸笔。卷容得到穆杳允许,动作很快。将东西放在石桌空位上。尚筝年才十岁左右,但字体初显、笔锋很稳。他写得很快。事情确实很严重。纸上话不多,但句句直击重点:春分晚,有人潜入穆宅,惊动了所有人,但没做任何事。二日后,父亲去柳家谈会,就再未回来。当晚,穆宅被一群神秘人闯入,他们带走了几乎所有人。有人指着我,说:留下他给穆家小子报信。之后我再不曾见过他们。他们临走时强迫我吃了什么,之后我就说不出话来。第二天,再没有人认识我了,街坊间都不认识。我不再是我。穆宅住进了似是而非的一群人,唯独没有与我长相相同的。男孩写到最后,毛笔用力程度似乎要穿透纸背,他一字一顿,小手颤抖不停,腕上的淤青更显刺眼。有水珠跌落在宣纸上,晕开一边墨色。辰前看到男孩眼角滑落的泪,心襟颤动,很是怜惜。他情不自禁的手抚上男孩的背,温柔的抚弄,“没事了,会好的。”尚筝抬头,泪水已成汪洋。一夜家亡。此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何其刻骨。穆杳皱眉,他是自私的,穆家遇到这些他会担忧,但不会伤怀,也不希望他的师尊为这些感怀。“我知道了,放心吧,舅舅会处理好一切的,他们会回来。”他语态冰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这情况激怒了,十分担忧家人。尚筝被卷容带了下去。二人挨着坐在原处,都食不知味。“多少再用点汤吧。”穆杳劝师尊。辰前不好意思拒绝,接过了弟子盛的翠枝菌绒汤。奶白色里飘着翠色时蔬和灰、黑、黄、白四色的菌绒。口感很好,香味应该也很浓郁,不过辰前闻不到。方才诡异的气氛被打破,此刻师尊也提不起精神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他想起了两天没见的一个人。张止澄。“张止澄不在吗?”按二人原本的情况,辰前不会理回这些细节。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说好要告诉彼此一切的。“我让他去金陵了。之前去的人觉察出有问题,但查不出原因。”现在原因他们已经知道了。穆杳和辰前谈论这些话题时神情都很郑重,丝毫不放肆。辰前点头应了。穆杳在不久后离开,说是有事情处理,辰前已然看出弟子实力、势力的不俗,摆摆手让他离开。他拿到了正确的药方,开始考虑手边还缺少什么东西。比如做工精良的药炉、冰蚕丝铺垫的玉盒,等等。看情况金陵一行必不可少,就看穆杳什么时候准备动身了。辰前需要早些处理了药方,但用药时间还得考虑。但凡是剧毒的□□,解药后多半都会有些不确定的副作用。张止轻被弟子留在藕坊,腹中虫似的安排好一众事宜。辰前还没有吩咐任何事,他们早就做好了出行的准备。辰前在心里感叹他们的细心,但还是先去西厢房看三个小孩。柳五住在外间,小阮和尚筝住在里间。珠帘屏风阻隔着一切,敛容跟在辰前的身后,时刻照顾他。柳五状态还可以,对辰前也十分恭敬,讨好意味仍在,但不曾越界。辰前看起来很冷,不好亲近,但奇怪的是三人都不畏惧他。他看几人情况还好,只令众侍女好好看顾二人,就打算离开了。走到外间侍女铜灯处,在西厢房里看着院中青石,又开始迟疑。说来他虽然不是王家的人,但在王家从未客气过,好像有些仗着弟子身份作威的意思。这让他有些不安。辰前有钱,当然肯定没有穆杳这一个家族多,都是当年行医挣得的。想到这里,他招敛容拿来纸笔,回身进了内间。去询问尚筝那些人喂他的药的细节,男孩结结巴巴,但也大致说出了些东西。天黑看不清楚药丸颜色,入口苦涩之后就火烧火燎的疼,三个月后才稍微能开口说话。辰前示意他不用多言。他心里多少有了些思路。提笔就写下了一副药方。看样子这药是“禁喉”无异,是曲棕严防死守不曾透露给他人的哑药,但还是被外人知晓了。禁喉有解,这就是他的独特之处。也是下药人的刻意之处。他们没打算让小孩彻底失语。这心思有些难测了。“一天一副,煎一个时辰即刻。”他将药方递给看顾几人的卷容。“是。”藕坊里众人任务的安排他从未管过,他觉得卷容二人处理的向来不错。太阳落了些,辰前受了尚筝的道谢,决定离开。再晚些怕买不完所有东西,店家就打烊了。身后男孩眼中含着星星,他对这仙人般的男子好感颇多。但他们没能顺利按原计划离去。王景垣身姿瘦弱如弱柳扶风,勉强站在藕坊门前,却不入。做着端方温雅的姿态,但掩饰不了向来的跋扈。辰前叹气,他到现在也察觉出这人的难缠了。“先生移步?”张止轻在辰前身边做出防备的姿势,他最近乖顺了很多,不再作妖了,辰前知道穆杳定然做了些不可告人的事,不过并不想干预。辰前以眼神安抚跟着他的人,看向王景垣。现在这情况,怎么能拒绝呢?“走吧。”“先生够利落。”第28章第28章第二十八章辰前从王景垣口中知晓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穆杳。这个王景垣口中的人物,在很多细节上让辰前不寒而栗。王府的茶室位置隐蔽,辰前面前的茶水丝毫未动。他垂着眉,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对面的十九岁少年动作优雅,用茶盖拂开冷茶茶沫,浅抿了一口,又捧着茶杯平复了很久心情,才闲适将白玉茶盏放下。他抬眼看辰前:“先生不相信我的话吗。也对,这样的穆杳和他刻意在先生面前演出的形象,完全不同。你不信也正常。”王景垣完全不在意一切的样子,他佯装无奈的颦眉,“先生为什么不看我,是任安长得太不好看吗?任安说这些,可都是为了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