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无情的母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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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郁楠楠注意到了两者的差别,柳彤有的,郁楠楠也有一份。郁楠楠收敛了自己的手段,但他到底还小,柳彤注意到了他。她也喜欢那个香香软软的郁mama,郁mama明显更喜欢她。柳彤先前还有些许愧疚,但当她察觉到郁楠楠做了什么事之后,她的愧疚荡然无存。 是你做错了事,柳彤内心毫无波澜地想,那我要郁mama作为回报。这是你自找的。 郁楠楠也察觉到了柳彤的恶意,他是个很敏感的孩子,或许是遗传他的mama。郁小小对于情绪十分敏感,她依靠这个一撩一个准。柳彤和郁楠楠暗自斗法,但他们谁都没有把事情捅到郁小小跟前去。 柳玉一直深居简出,郁小小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问柳彤,柳彤也只是流泪。柳彤很少哭,郁小小看得慌,于是也不再问了。 最近她在公园遇到一个画家,两个人一对视,就知道双方是什么人。本来穆岚给郁小小蒙上了一层阴影,让她对学艺术的有了警惕。但是看到写生的王敛,雷达疯响——两个人都是饮食男女。 见面当天,郁小小就和王敛约到了酒店去,两人同时拍出一份体检报告,相视一笑。什么废话也不多说。 王敛和程言并不一样,他一个画画的,身上的肌rou居然还很结实。郁小小摸着,见着他的性器,皱了皱眉。 或许是被惯坏了,郁小小更喜欢干净的。王敛的那家伙算不上大,但也绝算不上小。颜色并不好看,有些泛黑。郁小小本来挑起的欲望一瞬间落了下去。她推开埋头吻在脖颈的脑袋,自顾自下了床,点了根烟。 “怎么了?”王敛直起身,他的身材和性器还算是有资本的。他不清楚郁小小怎么了。 郁小小不想勉强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能够约到床上去的算什么干净人呢?但是她受不了。郁小小呼出一口白气,天气转凉,她走回床边,穿上衣服。 “你什么意思?”王敛翻身过来握住她的手臂。郁小小说道:“就这个意思,房费一人一半。”她哈哈气,“我们不太合适。” 王敛回想之前郁小小的动作,他往下一看,顿时了然,“你嫌我脏?” 他几乎要气笑。 郁小小不想多说,但是王敛拉着不让走,他也很挑,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感兴趣的,这次写生还有很长时间。他几乎有些委屈,都是约炮的,有谁嫌弃谁的道理? 郁小小要走,王敛不让,两人僵持着。郁小小叹口气:“我是攻,你能?” 王敛愣住,“什么意思?” 郁小小挑挑眉毛,“第四爱,知道吗?” 王敛听说过,女攻男受。但他没想到自己能遇上,他越想越不对劲,他明明感觉到的不一样。但是郁小小这么说,他摸摸下巴,他已经快半年没做了,要是受的话,也行。 “但你做完要让我来一次。”他讨价还价。 郁小小本来打着要他知难而退的注意,但是没想到王敛迎难而上,她很想点头答应,但是她真的不想和他做。 “不行。”郁小小摇头,“你一看就没经验,你会灌肠吗?” 新奇的名词接连出现,虽说学艺术的男生大多是gay,但王敛还真不是。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追了他半学期,甚至和室友换了寝室。半夜被人摸上床口的王敛吓得吐了三天,从此成为崆峒。 他对一切同性名词敬谢不敏。 郁小小口中的名词弄萎了他,他黑着脸,看面前的女人穿衣服。 “不是,我感觉你就是嫌我脏。”他很固执,自己的雷达不会错的。 郁小小已经穿好衣服要走了,房费240,她抽出一张一百一张二十压在柜子上。 “对,”郁小小点头,“你那儿太黑了,看得人没兴趣。” “难道你那儿是粉的?”王敛冷笑。 郁小小耸耸肩,“你没必要知道。” 说完潇洒离去。 郁小小有点想念程言。 至少他干净。 但人不能自打脸,郁小小找不到干净的,去网上定制了一柄异形玩具,一条蓝粉色的小海豚。 海豚到的时候郁小小不在家,郁妈收的快递。她备注让商家隐秘,结果商家把收件人姓名涂黑,情绪用品四个字大咧咧在箱子上印着。她一直没收到还以为是丢件了,直到郁妈把她拉到一边,说要注意影响。 郁小小无语。 有郁妈在的时候是不可能了,郁小小看着俩孩子在她面前争宠,郁楠楠和柳彤互相坑。郁小小没当回事,只觉得孩子嘛,可乐。 直到有一天在路上她遇到了哭泣的柳彤。 柳彤情绪很不对,非常不对,哭得像是要撅过去。郁小小把她搂进怀里,她哭着说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个错误?她当初就不该活下来…… 郁小小耐心地哄着她,才从柳彤口里得到事情的原委。 原来柳玉当初身体没那么差,她和老公是联姻,柳玉单方面喜欢她老公,但是她老公不喜欢她,于是柳玉总觉得是自己无法生育的缘故,她扎破套套怀了孕,是一对龙凤胎。 但是她有先心病,不适合生孩子,她拼了命要把孩子生下来,但是生下来的孩子病恹恹的,她的身体也受到了很大的损伤。 孩子在静心养育下身体变好,身为jiejie的柳彤恢复了健康,看起来和常人没有区别,但是身为弟弟的柳栾就不一样了,他的心脏一直不好,遗传了mama的心脏病。 柳玉的老公并没有停止找情人的举动,甚至因为柳玉不适合怀孕还擅自怀孕非常生气,她的身体不好,生下来的孩子也不健康。借着这次的损伤,柳玉家里那边要了很大的让利。柳玉一心只以为是柳栾身体不好导致的,她忽视柳彤,一心扑在柳栾身上。直到她老公的情人出了歪招,给人出主意把龙凤胎拐了。 被买通的保姆送到监狱去,但是柳栾在拐卖途中受了很大的惊吓,一口气喘不上来死了。救回来的只有柳彤,柳玉看到这个结果不肯接受,疯狂质问柳彤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事情原委调查出来,因为愧疚和后怕,柳玉老公把情人遣散回了家。柳玉刚高兴没多久,她老公旧态复萌,又偷偷在外面养了小。她已经偏执了,一心以为只要生了接班人就会好。但是哪有人敢叫她怀孕?柳玉她老公如今碰也不碰她。 怀不了孕的柳玉离家出走,她打上了另一个主意。 “你妈想把你丢掉?”郁小小惊呼失声。 “mama认为只要我丢了,爸爸就会回家。”柳彤的脸上满是漠然,“我跟得紧,她几次都没有丢掉我。那次她被情人发过来的照片挑衅,半夜睡不着觉,越想越气,喝水的时候病发了。” “她差点死掉,现在身边只有一个我。如果我再丢掉,她发病怎么办呢?她一声不吭跑出来,大家都在找,她死犟着不肯回去,还想着爸爸来接她。” 小小的孩子脸上满是麻木。 “mama不喜欢我,”柳彤道:“弟弟死之后,她一直叫我做男孩打扮,好像这样我就是个男孩,弟弟就没死了。弟弟喜欢橘子,她就一口一个橘子地叫。爸爸厌恶她这种做法,她就认为是我的错,我没有讨好爸爸。” 受过磨难的小孩子似乎都分外成熟。 “大家都喜欢男孩,所有人都是。阿姨,”柳彤看过来,“你为什么不喜欢郁楠楠,更喜欢我呢?” 她是真心的疑惑,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亲生的男孩,反而更喜欢非亲生的女孩。 郁小小说不出话来。 她不喜欢孩子,尤其是生孩子。抛掉这一点,两个性别的孩子间,她更喜欢女孩。 原因很简单,女孩已经受过这样大的苦难,未来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有那么多人爱男孩,不差她一个,那她去喜欢女孩,又有什么问题? 但不能这样回答。 于是郁小小道:“因为你值得。” “我值得吗?”柳彤喃喃道,她的泪水又涌出来了,她靠在郁小小的怀里,头在颈窝之上,她的视线对上藏在门后的郁楠楠,对着他苍白的脸,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阿姨,”她继续说着,眼神一刻也不离开,声音哀戚,“今天是弟弟走丢的日子,mama一直恨我恨不得死掉。她从来不给我过生日,我想吃生日蛋糕,我想过过生日,可以吗?” 她们坐在消防楼梯里,这边少有人迹,大部分人都走电梯。郁小小迟疑着,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今天是郁楠楠的生日,郁妈前几天就耳提面命要她为郁楠楠准备礼物,饭她来做,她轻声道:“今天到底不是你的生日,不如到你生日再过好不好?” 柳彤挣开,直视着她,“阿姨,mama决定要走了,她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阿姨,”柳彤看着郁小小的神色,继续道:“这一天是我的新生,我知道了mama不爱我,知道了我不如弟弟,我的生活天翻地覆。” “我知道今天是郁楠楠的生日,他多幸运啊,生在这样的家庭,有您这样的mama。您不爱他,也不会把他丢掉,我知道这是他的生日,我还是想要您和我一起过,就当做我的新生。” “阿姨,我是不是很坏?” 泪水不间断地往下流。郁小小看着,心里很难受,郁楠楠还有很多个生日要过,可是柳彤就要走了,她的mama从不肯给她过生日,她如今问她肯不肯给她过生日,在这样脆弱的时候,她怎么能够拒绝她? 郁小小迟疑地点点头。 “太好了!”柳彤扑进她怀里,她的视线对上面色煞白的郁楠楠,她看着郁楠楠走掉,看着空无一人的消防门后。 她说的不是假话,她真的要走,柳玉那边已经在打包行李了。她没想过真的会有人选择她,她只是想让郁楠楠亲耳听见他mama不爱他,随着茫然和肯定涌上来的是报复的快感。她知道郁楠楠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她本来想等事情发了之后找郁mama哭诉,但是没想到郁楠楠聪明了一回。 郁mama补偿她的时候,她就知道郁楠楠认错了。她等着郁mama告诉她郁楠楠做的事情,只是郁mama到底是郁楠楠的mama,她不说,一直不说。 柳彤的心性在不公正的对待中已经失衡,郁小小下意识保护郁楠楠的行为触怒了她。这也是个假的,她也不是真心对我的,柳彤在心里尖叫,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只是她贪恋这样的假。 那条项链就当做谢礼吧,她这么想着,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郁小小的好。 那条项链是柳彤放进去的。 郁小小牵着柳彤的手去买生日蛋糕,在肯德基给她过生日,她买了小水晶挂坠给柳彤。给郁楠楠买礼物的时候,她看到这只黑天鹅水晶挂坠,莫名觉得很适合柳彤。柳彤接过挂坠,撒娇地要郁小小给她戴上,柳彤听着郁小小给她唱生日快乐歌。眼泪忽然就涌了上来。 为什么啊,这些讨厌的大人,为什么啊,明明都是假的不是吗? 在和柳玉坐在回家的车上的时候,柳彤在书包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盒子,那是她亲手打包的谢礼,礼物盒子里是那颗蓝宝石吊坠,还有郁小小的一封信。 “……彤彤,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你特意选在这一天。我不是个好mama,我对郁楠楠其实并不好,在生下郁楠楠的时候,我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每次看到他,我就像是看到了那时候悲观绝望的自己。 彤彤,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无法忍受对郁楠楠全心全意的爱,但是当看到你的时候,我油然而生一种亲近。你的mama不爱你,这并不是你的错误,有的孩子和母亲之间就是没有缘分。就像我和郁楠楠。 我费尽心思想做一个好mama,但是我对他的关怀还没有对你的多。mama也问过我,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彤彤,就算你不耍那些小手段,我也还是会喜欢你,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是掩盖不住的,你值得全心全意的欢喜。 彤彤,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只希望你能够真正去爱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过好每一天。你那么可爱,那么优秀,使得我这个不称职的mama都油然心生欢喜。你值得别人真心的喜欢,也值得你爱你自己。 ……” 柳彤捂着嘴巴,潸然泪下。 那天郁小小还是在晚上的时候赶了回去,到家的时候灯还亮着,郁妈开着一盏小夜灯,坐在沙发上。 郁小小心里发憷,她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她要建立一个公众号,告诉所有不被爱的女孩,不被爱不是你们的问题,而是环境的问题,你们值得更好的。只是当看到郁妈时,她被找到方向的喜悦冲昏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 “妈。”她干笑着走进,郁妈一动不动,我也算是和人过生日了么,虽然不是和郁楠楠过的,她依偎到郁妈身边,郁妈往边里一抽,郁小小差点撑不住。 “妈,不至于。回来我给他补办一个,那彤彤都要走了,就这一次,你不知道彤彤有多惨。”郁小小正要和郁妈讲,就见郁妈叹口气,缓缓道:“蛋糕楠楠一口没吃,他一直在等你。” “小小啊,mama理解你。我知道你生楠楠的时候患了产后抑郁症,但这不是楠楠的错啊。” 产后抑郁?郁小小脑子轰一下要炸开,郁妈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一段被模糊的记忆揭开面纱,像泄洪一样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她一下捂住头。 郁小小从来没想到原主还隐瞒了这样的一段记忆,她像是亲身体会过原主的绝望和悲伤,体会她生孩子的时候失去尊严像个动物一样产育的崩溃。原主并不幸运,她一边做着运动缓解后遗症,一边任由心里的厌弃蔓延。 怪不得原主让出了身体,怪不得郁小小刚到这具身体的时候总是疲乏。原主那之后心里的颓丧与日俱增,直到崩溃。 原主以为生孩子并不难,结婚生子,都是挂在人们嘴边的话,她便自然而然认为怀孕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当胎儿四五个月大,她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原先不过敏的过敏,嗅觉更灵敏,她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被剥夺,后期zigong膨大,压迫下肢静脉,腿部水肿。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寄生的动物,怀孕之后她的体重不升反降,呕吐,恶心,憋胀。她想要去做引产,但是时间已经到了五六月份,那点孕激素催生的母爱、不甘心的念头、以及引产的后遗症阻止了她。 只是她没有想到,怀孕才是苦难的开始。 她恨死了做出这个决定的自己,但是事已至此,她只盼望着再过三个月把货卸下来。那点对白白胖胖婴儿逗弄的可爱和期盼在孕期的折磨下全数化作对妊娠的厌恶,她想不到更多,只想着快些产育。但是当羊水破膜,伴随着粉红色液体流出的,是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宫缩开始了。 那时候原主还没有意识到她将要面临什么,越发频繁和疼痛的宫缩剥夺了她所有理智,她像个动物一样被人推上产床,毫无尊严。大开的双腿间,那个胎儿徐徐下降,伴随着母亲的哀嚎与痛苦。膨大的zigong向下挤压膀胱尿道,在无尽的折磨下,大便小便齐齐失禁。然而中骨盆狭窄,她被迫顺转剖,肚皮划开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身体里破肚而出的是一个恶魔,一个带走她尊严与生命的恶魔。 胎儿刚生下的时候并不好看,助产士把鼻腔里的黏液抿掉,倒着拍拍他的臀部,胎儿发出刺耳的哭叫,那是新生。然而原主只来得及看一眼那个一点不好看猴子一样的没长开的婴儿,恐惧和力竭终于使得她解脱地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原主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然而下体淋漓不尽的秽物和腹部狰狞的伤疤提醒着她噩梦仍然存在,打个喷嚏都能感受到疼痛与湿润。护士把孩子抱过来,而她看着孩子,耳边响起的是同产房下奶不顺rutou皲裂的产妇的痛哼。 我不要喂奶,原主坚决拒绝了护士的提议。她坚持打了回奶针,给孩子喂养奶粉,或者掏钱买些奶量大的产妇的奶。 就连赶过来的郁妈都没有改变她的主意。 从天堂到地狱,原主本以为这些折磨已经结束,但是努力做完产后康复的她听着半夜哭叫的婴儿的吵闹,头痛欲裂,折磨像是永远的孽债,怎么也还不尽,婴儿的不断索取如同钢丝绳上的锯子,一点点磨断原主的理智。不断闪现的产中的尊严丧失如黑洞般吞没她的正面情绪。她逐渐失眠,消瘦,神智恍惚,有时候半夜起来,恍然惊醒在窗边,她走到摇篮前,手放上婴儿的脖子,又被自己吓得收回。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原主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刚刚差点结束了一个孩子的生命。 她后退,蜷缩,双手抱头,纷杂的情绪像是漫天的飞鸟,扑棱棱尖叫着冲撞着,尖利的长喙啄着脑膜,她疯狂摇头,捶打。然后被赶来的郁妈控制住。 医生说她得了产后忧郁症。 开了药的她吃药后控制住了病情,但是也只限于身体的康复。身体和心理本就相辅相成,但是原主身体的转好并没有对她的心理造成什么帮助。她的身体体重增加,肤色白皙红润,产后的疤痕也几近消失,但内心的空洞宛若宇宙的黑洞,吞噬着她对于未来的期盼。 原主在生育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这个样子,她如此轻率地步入产育,然后被隐藏的痛苦折磨得怀疑人生。而在生下孩子之后,从婴儿到幼儿到儿童到青少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轻视了生命的重量,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然后为她的轻率付出了代价。 这是个坎儿,有些人能够跨过去,有些人不能。或许原主充分认知到生育本身后,会选择不再生育。或许她在社会的磨打中心性更加成熟,有了承担生育的能力。再或许她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也好过不带武器地步入战场。但是社会的避重就轻和相关教育的缺失,使得她错误地认知了产育本身,以至于厌恶和悔恨交杂在一起,折磨着她的心灵。 原主虽然在情事上轻率,但她本身并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只是责任太过重大,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冒然做出决定的年龄段和心理成熟程度,并不足以支撑她成为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厌恶和对自我不负责任的怨愤拉锯,成为压垮她的稻草之一。 于是原主在认知到完全不符合自己认知的未来后,选择了逃避。 这是个误解的难题,她不愿意委屈自己,也不愿意承受道德的折磨。她做出了选择,却没有看到这选择背后隐藏的真实的代价和意义。于是当有机会来临,在这样无解的问题的折磨下心理迟迟没有好转的原主,放弃了这具身体。 而因为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接手了这一切的郁小小,并没有注意到这段记忆。 记忆一直存在,只是仿佛蒙了一层纱雾,自然而然让人略过去。郁小小只知道原主生了孩子,并不喜欢孩子,却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她的身体沿袭了对于孩子的忽视和厌恶,避免再一次伤害自己。郁小小能够注意到郁楠楠的需求,并为之痛苦,完全是因为郁小小本身的道德感作祟。 而就算有这样的道德感,因为厌恶和逃避,郁小小还是会下意识忽视郁楠楠。 对于身体而言,什么道德都不管用,保护好身体并维持运转,才是最为重要的。 这段记忆冲击得郁小小一夜睡不着,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包括原主为什么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社交软件上粉丝的彩虹屁和吹捧是维持原主的精神支柱之一,她不愿意让这一片净土受到污染。而出门对她太过可怕,她的学历技能不足以支撑她找到兼职,于是陪聊成为了她的经济支柱。 然而旧的疑问解决,新的疑问又涌上心头,在记忆里郁妈帮助女儿坐完月子就走了——原主这样的情况,郁妈怎么敢放心走的? 郁小小揉揉脑袋,一夜未睡的疲惫感混搅着脑袋。生育还是对这具身体造成了影响,她变得特别容易疲惫,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郁小小一直没有熬夜,如今一失眠,后遗症顿时涌上来。 原主的记忆并不完全可信,人的精神状态不正常的情况下,只能认知到自己认知逻辑内的事物。比如妄想症,患者妄想着并不曾发生过的事情的发生,那么意识影响着记忆,记忆也会帮助患者作假。原主当时的精神状况不对,那么在她意识影响下的记忆,只会出现她认知范围内的内容。 郁小小呼出一口气,昨晚她忽然抱住脑袋。郁妈吓了一跳,赶忙把她弄到卧室。郁小小整理着记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卧室了。 身体不舒服,想什么都是惘然,郁小小翻个身,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在大脑不间歇的微弱的耳鸣和混乱中,身体的疲惫悄悄蔓延,郁小小陷入了睡眠。 醒过来的郁小小决定了自己要做的事。她写了一封给柳彤的信,塞进了包着蓝宝石项链的礼物盒中,在柳彤离开的时候塞进她的书包里。 柳彤是个很聪慧的小姑娘,郁小小希望她有个好的未来,世界上的每个女孩子,郁小小都如此期盼着,愿她们跨越陷阱与迷雾,寻找到真实的自己,脱开束缚的夸张的裙摆,执起弓箭,征服属于自己的疆土。 在那之前,她要处理一下脑子里忽然出现的东西。 【这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要求的。】系统道。 郁小小冷哼一声,她在决定要做一个发声窗口,帮助更多女孩子认知到自己的身体和心理,理清前路的迷雾,作为她这个世界的事业时,那层薄膜倏一下消失。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我还说什么了? 【上个世界的你还说,要你不要愤怒,你能够理解她。只有发自内心的坚定才能作为心灵支撑,一个被塑造的支撑到最后只会反噬,到最后救也救不回。没有前路和指挥的情况下,突破他人建造的道德,认知到自己的内心,才能真正确定要走的路。】 郁小小沉默了。 在得知这个世界未知的磨难和压迫带来的恐慌,道德受到鞭打和拷问带来的折磨可以被消掉时,愤怒一瞬间席卷心头。任谁在知道自己所受的巨大的折磨本可以不去受的时候,都不会那么轻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当郁小小听到上个世界的自己告知的因由,燃烧的愤怒化作没有根源的浮火。她知道若是她来选择,她也不会做的更好。 固然自己可以很轻松的把答案写在记事本上,告诉自己怎么才能在这样的抉择中轻松渡过。但是就如同系统所转告的那样,不是发自内心的支撑,终有一日会因为没有足够的动力而垮掉,到那时候依靠支撑所抵抗的道德的折磨和拷问,便会化作巨浪将她摧毁。为了更长远的未来,如今突破障碍确认真正的自我的想法的过程是必须的,尽管会有考验和折磨,但也比未来遭受反噬要好。 郁小小轻轻“哼”了声。 她就不怕我突不破? 【她说,一个连自我都找寻不到的人,是不必去深思更遥远的未来的。】 郁小小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是她不肯服输,却发自内心地感到一股亲切和欣喜。好像在很久以前,她就盼着这样一位朋友。 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基于她的存在,可见本身是有这样的潜质的,只是花费的时间到底要多一些,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郁小小嘴角悄悄勾起来。 或许那位自己已经消失,化作宇宙的微粒,但是她的话语还在,她的思想还在,那她就永远存在。更何况,等到系统能量足够那一日,数个自己将会在系统空间合体,她很期待那时候的自己。 话说,怎么系统都不见催促自己做任务收集能量的,难道它不想早日解锁权限吗? 【宿主,我不是不急,只是欲速则不达。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强大的敌人,动作太大会被抓的。】 哦,郁小小恍然,就是猥琐发育呗。 【……】 郁小小心情愉快地躺在床上,她早知道自己的思想有问题,她所出身的社会重男轻女,尽管喊着男女平等的旗号,但只看哪个性别在前,真正的意思就足以了然。管中窥豹,一叶知秋,郁小小从小在这样的社会长大,思想上也未免带着枷锁,但是她本身的能力所限,她无法全然将枷锁和自己的思想分别开来,或许对于某些人而言,枷锁已然成为她本身的一部分。 尽管她在拼命纠正,但是一些细枝末节难免注意不到。人是由经历所构成,她无法全然推翻她所受的教育,那是在推翻她本身。但是在不断的经历中思索,判断,替换,如同那逐渐被替换掉每一个零件的忒修斯之船,她终将成为新的自己,由自己所真正认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