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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一时间没听明白,她的大脑尚且还处在一种相当悲伤的状态中。她很迟钝地反问了一句:“什么?”伊利亚拖长了声:“我是说,你可以把这只小畜生留下了。”“真的?”“为什么不信我?”乔安娜当然会不信伊利亚,因为他之前的每一丝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在说着他不想要留下这么一个心脏会跳动的小家伙。但他却突然改了口,让乔安娜受宠若惊,高兴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他总觉得今天的伊利亚,身后带了一圈无人能够比拟地光环。“干什么,你要哭了吗?”伊利亚笑道,“被我感动哭了。”此话一出,他周身的光环瞬间消失无踪。乔安娜轻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并没有!”留下这么一句话,她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伊利亚哀叹她的不懂礼数。不论如何,公爵府上多了一个常驻的新来客。小白狗的一切事宜都由乔安娜负责。时隔多年以后,她终于再一次体会到了成为铲屎官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事事都要自己负责,多少有些辛苦,不过乔安娜倒是乐得自在,整天同小狗玩耍,久违地露出了笑意。伊利亚总觉得这小东西的到来让乔安娜二十四小时都洋溢着笑容,至少他每一次路过时,见到的乔安娜都是在笑着的。“这么个小东西让你这么开心吗?”他倚靠着墙,似是有些不解地问乔安娜。乔安娜抬头看了他一眼,右手却还是在摸着小狗的脊背。小狗好动,扭转脖子想要咬她的手玩,不过被她躲开了。“让人们开心,这就是宠物存在的意义嘛。不过……”乔安娜停顿了一下,抱起小狗,举在面前。“它很可悲呢。它是宠物的宠物。”小狗朝伊利亚嚎了一声,扒拉着爪子想要到伊利亚那儿去。它的存在挡住了乔安娜的面孔,因而伊利亚无法看到她的表情。“是啊……”他淡淡道,“可怜的小畜生。”乔安娜缓缓放下了小狗,不知为何竟是在笑着。小狗一获得四脚着地的自由,就颠颠地跑向了伊利亚,热情地蹭着他的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后退了几步,小狗却还是追了上来。“说说吸血鬼诞生的故事吧。”乔安娜忽然道。伊利亚躲闪的脚步一顿,小狗转而扒上他的小腿,欢快地甩着尾巴。他还以为乔安娜真的就这么消停了,没想到是他低估了这小姑娘的好奇心。“过来。”她向小狗招招手,“你想听吗,小笨狗?”小狗不会应声,只是不停摇着尾巴。“你看,它也想听。”“你这曲解用意的本事倒是厉害。”伊利亚毫不留情地数落道。他慢慢踱步到软椅旁,总觉得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搪塞乔安娜的好奇心了。哪怕能搪塞过,以后也很难再有什么新招应付。他索性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乔安娜坐在地上,怀抱小狗,仰头看着他。“你想听,那就告诉你吧。但请记住,现在同你说这个故事的人,不是公爵大人,而是……”他停顿了很久,闭上眼,才继续说,“而是九世纪末,法兰西乡村的一个少年。由他来给你讲述这个故事。“彼时是盛夏时节……”他说。彼时是盛夏时节,傍林而依的小村庄潮湿闷热。纳迪亚走在集市上,她听到别人在嗤笑她,以及她的一双儿女。这已是常态了。从她未婚生下第一个孩子起,她的后半生就不得不同这些污名秽语纠缠。当她再生下次子,流言蜚语便更加厉害了。村民说她是个肮脏的妖怪,是满怀罪恶的巫女,指责她的孩子是可悲的爬虫。没有人喜欢他们。尤其当庇护着纳迪亚的父母也相继去世后,村民的厌恶便不再有任何掩饰。纳迪亚从来都没办法想明白,为什么他们能想到这样的恶言恶语,她们一家三口仅仅只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罢了,与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与他们做着同样的事,没有任何的不同。纳迪亚躲闪地低垂着头,但这样并不能阻挡那些难听的话语钻进她的耳中。她加快了脚步,匆匆走到店前,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能给我一个藤篓吗?”家里的藤篓坏了,女儿凯茜和她都不知道怎么修补,便只能硬着头皮来集市买了。老板看也不看她,随手抓起脚边一个落了灰的藤篓,丢到她身上,然后说出了一个比平常的售价还要再高出几倍的数字。纳迪亚数出足够的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拿起藤篓慌忙离开了。离去的路上,也伴随着村民的咒骂,一句句“巫婆”、“荡妇”不加遮掩。纳迪亚想要习以为常,然而却还是会为之难过。离家短短几小时,她需要用接下来的数日消化村民的恶意。纳迪亚回到家中,把藤篓放到厨房,起身时,从窗外看到了长女凯茜的身影。她早晨的时候去了森林,没想到直到傍晚才回来。纳迪亚急忙迎了过去。隔了些距离,纳迪亚没有看见,走近了才发现凯茜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土,裙摆破皱,晚上梳齐的发髻也散了,脸颊一片青紫。她的目光不住地发颤,攥着提篮的手指都已发白。感受到母亲的靠近,她竟然下意识地缩肩想躲。“天呐……凯茜,你……你怎么了?”纳迪亚抚摸着她脸上的伤口。凯茜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即扬起微笑:“我没事,母亲。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纳迪亚听出了异样,她还想追问,却被凯茜拉着进了屋。“我真的没事。”凯茜带着刚才的笑颜,从篮中拿出一株植物,“我找到了你要的草药,今天很幸运呢。”说到“幸运”一词时,她很明显地哽咽了一下。纳迪亚好像已经能猜出发生在凯茜身上的事了。凯茜容貌清丽,称她是林中最娇艳的花也不为过。拥有这样的容貌,凯茜的人生本应该平坦无比,可惜她是自己的女儿。村里的同龄少女排挤她,年幼的女孩嘲笑她,年长的女人鄙夷她。就连去年定下的婚约,也因为男方介意她的身份而取消了。纳迪亚想,一定是那些女孩又欺负凯茜了。她一阵悲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了轻抚女儿予以安慰。凯茜勉强咧开嘴角,却没能如愿以偿露出笑容。她脱下了沾满泥污的长裙,将自己置身于微热的热水中,不停地擦拭着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粗糙的毛巾擦红了柔嫩的肌肤,微微生疼,然而怎样的痛楚都比不上几个小时前,被狠狠撕裂的疼痛。凯茜哭出了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