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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主这才笑了起来,把陈照水搂在怀里,用袖子慢慢擦去她额间的冷汗:“你可总算是好了,这灯倒也值得。”岛主几乎是派出了元岛全部的武职才夺来这盏灯,故而有值得一说。陈照水低垂了眼,用柔和的嗓音道:“劳岛主费心。”等岛主走了,陈照水便收了灯。青铜灯一灭,暖融日光就又漫进亭子里,陈照水叹着气又闭上了眼,想着它虽动静大、不适于日常,以后埋首故纸堆的时候,倒是可以用。她还在想着青铜灯的事情,远处的金戈声却渐渐近了,一把锈刀忽然落到面前。陈照水正欲阻拦,玉色的剑气却更快,锈刀被剑气一撞,虽只留下极浅的划痕,却也是深埋亭台的木柱之中。不待刀气纵横令亭台分崩离析,陈照水已探出手掌按在木柱上,将内力尽数化去。淡蓝色衣袍的剑客上前一步,挡在弟子面前,用那双似霜雪的眼看向麻衣的青年女子。陈照水那声极低的“桓衣姐”被遮挡着,有些模糊不清,锈刀却似受了极大的震撼,不由轻颤起来。刘桓衣像是很勉强一般,才抬起头,想要辨明袁松声身后的人影。她这一动,身上的伤口便淌下米珠似的血。袁松声顾及她性命,不出剑,只以几分剑气做阻拦,已是让这位曾与刘春生齐名的将军狼狈不堪。陈照水又叫了一声“师父”。袁松声没有回头,声音勉强带上了点温和:“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事情。”陈照水应了,却只退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吞吞吐吐地说出半截话来:“桓衣姐怎么又这样了?”袁松声却不回答,只道:“听话,我晚点来看你。”他的话语像是寻常父亲的儿女的嘱咐,周身剑意却还寒冷迫人。等陈照水迟疑着离开了,袁松声才开口对刘桓衣道:“你这又是何必。”他这回说话就又带上了剑客惯有的那种难以消弭的锋锐感。刘桓衣反手抽回长刀,狠狠往地上一甩,哑着嗓子道:“年清彰可不放过我。”铁器落在地上,跳了几下才止住颤动,留下一串沉闷地几乎听不清的声响。袁松声不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桓衣干枯消瘦的手。在很早的时候,这双手替陈照水梳过头,为陆常仪拭过泪,如今却在反反复复发作的疯症的摧折下,只剩了个骨架子,和她的刀一道锈蚀,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悄然碎裂,成为元岛奇花异草下的一缕尘埃。等风又吹起绒似的花,刘春生才从合欢树后慢慢转出来,厚靴底落在地上,也是一样叫人难耐。他弯下腰拾起锈刀又放到刘桓衣手里,开口道:“阿姐,你不要这样。年清彰又不在乎,他是什么个东西,你最清楚了。”袁松声道:“你不要这样说话。”刘春生道:“那要我怎么说?说他算无遗策,国士无双?说他严守元岛旧俗,不让分毫?要是有好话可以说,他的学生何至于那样对他?”袁松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年清彰的事情一言难尽,非但外人畏惧他,连元岛的人也忍受不了。他前头两个学生不幸落到他手里,好容易挣出来了,转眼又多了一个小师妹。苏檀轻和梁初成不敢放她和年清彰独处,习数术时,常常是年清彰列了书目再由他们去教,等后来教不动了才交付于他,却也一定要旁听,等答了旧时的疑惑、布了新的功课,立时就退出,半刻也不多留。袁松声待陈照水若亲女,这些事情他自然都是知道的。所幸长辈们将年清彰旧事瞒得好,年清彰又受岛主约束,常年待在他的宅院里,轮到陈照水、陆常仪这些小辈的时候,已经只当年清彰是不通七情六欲,也不愿出门的怪人了。刘桓衣握着刀的手,甚至无需用力就能让青筋分明,她艰难地挤出一声冷笑:“我横竖是受够了!”刘春生叹了口气,趁刘桓衣不备一掌击昏,又看向蓝衣的剑客。剑客低垂着眼,神色是一贯的寒冷,好像没什么事情能侵扰一般。陈照水和陆常仪一同住在临湖的小楼,等袁松声来的时候,正在水榭里打六博。见袁松声来了,陈照水将手中的博筹一丢,高高兴兴地往他怀里扑。袁松声揉了揉她的发顶,用带着些笑意的声音道:“多大年纪了?”又问她元印和眼睛的事情,等陈照水一一细说了,才看向将自己大半身子藏在紫藤后的陆常仪。袁松声招手示意她过来:“常娘,你又闯什么祸了?见我就躲。”陆常仪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伸出手让袁松声探她的脉息:“才没呢,就是运气不好被人围堵了。”袁松声道:“避重就轻。”又去看陈照水:“阿水,你来说。”陈照水就坐在围栏上,慢慢晃着腿,仔仔细细地将事情从封闭青冢说起。她的声音清朗悦耳,说话的语调也带着点说书的意味,好像又回到年幼时候那样,每日缠着师父说话,恨不能将遇到的每一桩事情都说遍。袁松声也无不耐,仔细听罢,便道:“晚些时候,我去那边一回。”陆常仪惊道:“我都多大啦,哪还有叫长辈去讨公道的?”袁松声板了脸,一字一句道:“你也知道你大了,做事应当周全,不该意气用事。”陆常仪低声嘟哝了一句:“他们不过是趁着我有伤。”袁松声叹了口气,神色又缓和起来:“你也应当谨慎些,不要总逞强。等过几天顾飞白去寻医,你跟着他一道去,好好把伤治了。”陆常仪辩解了几句事情太不凑巧才会如此,然后在袁松声的注视下慢慢改了口,承诺下回不再犯。说完陆常仪,袁松声又开始说陈照水的事情:“你的伤才好,还是应当多往有人气的地方去,我问过苏檀轻了,最近没什么事情要你做,我就想让你往风雨楼去。”陈照水有些吃惊,显然未料到又要出去,她上一回回来也待了没多久,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不识路呀。”袁松声道:“我送你。”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好几遍,还是把袁松声和年清彰的支线砍掉了。满腹虐梗,敌不过心疼。小一辈和长一辈对年清彰的观点是不同的,尤其是关于年清彰不亲自教陈照水这件事情。小一辈:年清彰年纪大了,没精力,心疼(出现在千夫所指的第十章)老一辈:我敢让他教?他最好一辈子别出门(本章)下一章进入说英雄片场,时间线为第一部,温柔一刀。☆、第一章杨无邪看到元岛来人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他们来信要求派马车来接的缘故。大大小小共一十四个樟木箱子,整整齐齐地垒在上了年纪的槐树下,又用鸦色墨水画上了卷草纹的圆形图章,日光透过树叶一打,就泛起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