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
琵琶的女子正好唱到了“一江秋,几番梦回”,而他置若罔闻,亦不顾她见到他时满眼欣喜过后的呆滞,他只顾着拉着遗孀的手,冷峻却不容置疑地:“秋霜,阿陈临终前我答应过他,一定会找最好的医生,永远照顾你。”弹琴女子的琵琶声断了一跳,却没有人在意。弹琴女子呆呆看着男人高挺的身姿,却没有人在意。弹琴女子过了两三秒才重新cao持起乐器,还是没有人在意。夜深知琴重,只衬得遗孀的声音更加孤独:“你妈不会同意的,而且我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你怎么可能一直陪我,陪到我死了再去处理终身大事呢?”琴声悠悠,凄哀如同背景,唱南音的女子也只是个背景,只用来衬托阮、何二人可歌可泣的爱情。那一晚她在灵堂,听着男客人与遗孀谈了大半生的旧事:八年前,共同自剑桥毕业回国时,她因查出身患尿毒症,被阮mama逼着离开他、嫁给了他的好友;八年后,她丧偶病重,尿毒症反复发作,他却还是固执地想要她。那是1987年,落着雨的夜,整个灵堂里只有那对感人的男女和如背景般的南音女子。可没有想到,也就是在那一夜,背景女子的一整场命运却全然改变了——阮mama出现了,是的,就是她如今的婆婆张秀玉——几乎就在东廷和秋霜聊完旧事没多久,她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灵堂里:“阿东,这女人我是不会同意的,快跟我回去!”可他怎么愿意就这样回去?一回去就代表了什么,后来恩静也从秀玉口中知道了:原来,当时她老人家已经在港为阮东廷安排了好几场相亲。只是,他怎么可能同意?也就是在那一瞬,那双深冷的、精明的、锐利的眼盯上了她,盯上了一看就知家庭情况并不好的她。一分钟后,他朝她走来,拉起她弹着琵琶的手:“妈,是她,我想娶的不是秋霜,是她。”命运更迭,原来,不过是一瞬。不过是男主角的母亲不喜欢女主角,不过是,他阮东廷和她何秋霜需要一个掩护,以偷天换日暗渡陈仓,成全两人矢志不渝的爱情。天亮时,这还来不及认识便说要娶她的男子带她到海边,走了好久,才开口:“不好意思,请问小姐名姓?”“耳东陈,恩静”。“陈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不可以嫁给我?”是了,这就是全部的求婚过程——她嫁给他,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他的“不情之请”。绵绵细雨还在下,冰冷得如同男子有礼而生疏的问话。可他的问话并不只是有礼,还有着他惯用的不容置疑。他说陈小姐:“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不太好”、“如果你需要,礼金多少都不是问题”、“你的家人我也会打点好”……那是1987年,他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无数年岁后,当阮生忆起最初相识的场景,脑中浮现的,总是那年女子听着他不像求婚的求婚词时,眼中慢慢蓄起的泪意。而后,她垂下头,安安静静地等他说完,才接口:“我十四岁那年,曾幻想过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因为那时有人和我说,等我成年了,就来娶我。”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阮东廷愣了愣。“后来呢?他来了吗?”“没有,他没来。”怎么还会来?那在十四岁那年说过要来娶她的男子,那曾让她误以为是认真的男子,事情一过便将她遗忘,怎么还会来呢?后来再来的,已是八年之后现实中的人,在冷冷的清晨的海边,对她说:“嫁给我,你会有更好的生活。”原来现实与记忆的差距如此之大,他再也不是十四岁那年在船上遇到的男子。再也不是。恩静的泪突然滚出眼眶,止也止不住。她尴尬得连忙要用手揩去那些泪,可男子的手帕已经贴上她脸颊,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拭着那guntang的液体。大半晌,低沉的嗓音才逸出喉:“别难过了,也许,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是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的人生里,始终都有更重要的事啊。恩静心一重:“阮先生,我也有个不情之请。”“说说看。”“你能不能……抱一抱我?”替她拭着泪的大手一僵。怎么会知道这一抱之于陈恩静的意义?到底,他早就已经忘了:关于他和她的初遇,怎么会是在1987、在阿陈过世的这一年?1979年,她十四岁,头一回在豪华游轮上给人唱南音。而那晚,正是何秋霜与阿陈的婚礼。是,何秋霜与阿陈。爱人他嫁,新郎不是他。而她,遇到了他。即使后来大家都知道,何秋霜之所以会下嫁给阿陈,不过是查出自己患了尿毒症——听说那时的她惊慌失措,只想着如何才能不连累深爱的他,想着想着,加上阮mama的威逼,最终,她嫁给了别人。可彼时阮东廷并不知情。在那场游轮喜宴上,觥筹交错间,乐声哀凄委婉,明明是南音一贯的曲调,却被满船不懂南音的乘客批成了“丧乐”。而在她因这“丧乐”遭到一席乘客投诉时,他朝她招招手:“到我房间唱吧,小费双倍。”众人眼中的暧昧如潮涌,何秋霜的眼更像是能射出刀子,却阻止不了他将她带入房。只是进了房间后,他又不说话了,颀长身躯只是伫立在窗口,一直一直地沉默。恩静站在他身后,无数次想开口,却又不忍打破他的静。许久后,才听到他用生硬的国语说:“马上要下雨了。”话音甫落,甲板上就传来浠沥沥的雨声,窗外的月色更加蒙胧。“你是厦门人?”他又问。恩静轻声回:“泉州人。”“无妨,说的都是闽南话,”这下,颀长身子终于转了过来,那一张冷峻的脸在月光下直直地对向她:“听说在你们闽南话里,‘美’和‘水’同音。”不知为什么,恩静突然间有点紧张,不过她还是点头:“是。”“那‘你好美’怎么说?”“是:‘里雅水’。”多奇怪的音!软软的,柔柔的,阮东廷学着她念了一遍,又念一遍,唇角渐渐僵直了起来:“没机会说给她听了。”那是她这一生里,第一次看到爱情的样子。罩在冷峻男子的身上,原来,连旁观者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