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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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尘又做了个梦。 依然是能清楚意识到并非现实的梦。周围的环境先是让他面色泛白,然后开始干呕。 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数量庞大的尸骸堆成一座座由红与黑打底的山,压抑的血腥气息轻易便能使人喘不过气。天空似乎也被死亡侵染,它拢起一层又一层翻滚着锈色的云不敢再看下方发生的一切。 血rou之上似乎只有牧尘一个活物,而他因为生理上对环境的排斥还不能进行有效的行动。 见过血和见过战场的人所拥有的精神状态是不同的,牧尘是走过灵路,也解决掉数个对手,却不代表他心无挂碍地登上这般猎奇的舞台。 类人生物的残肢与畸形异怪的rou块混合在一起,巨型节肢动物的甲壳碎片里盛满了不同种族混合在一起的血。 兽类的碎骨与坍塌的皮rou几乎以一种近液态的模样被砸扁在一起,展现出的形态给看他的人一种接近窒息的压迫感。 不过到底是梦,牧尘呕不出来东西,难受的感觉也随着意识到这是萧炎的记忆后急速散开。冷静下来后要做的就是寻找萧炎了。 这里并不安静,能听到打斗与rou山倒塌的声音,牧尘潜意识里不觉得那条龙会是rou块的一员,于是寻着那声音往某个方向走去。脚下的触感比沼泽泥更宁人生厌,幸好这是梦,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就能飞行了。 尸骸堆成的山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打斗的确是从山巅传来的,牧尘飞不久就看到了异常华丽的魔法余波。余波出现的频率让他不由皱眉,意念移动又加快了速度。许多法术都是需要准备时间与咒文咏唱的,而眼下余波不断,不难想象上方战场正处于怎样的混乱中。 魔法碰撞又炸裂,余波震得rou山也开始颤抖,构成山体的部件开始往下滚,这种滑坡光是看着就令人胆寒。牧尘谨慎地避开了那些东西,梦里的东西到底能不能触碰还不好说,为了不被拖累速度还是绕一下路比较好。 飞上rou山后他很快就看到了要找的人,那是战场的中心,一只浴血的,仅上身还保持着人形的巨大怪兽。 怪兽挥舞着无锋大剑,难以想象的力量伴黑剑落下,被砸中的生灵顿时没有生息,而几个反应快及时撤走的,却也挨到了无形劲风。那些人骨骼断裂,皮rou融为一滩血水却还没死,凄厉的哀嚎让他毛发倒竖,刹那间萌生退意。 巨大怪兽双目血红,额上三只宝玉此时呈现出纯粹的青色。牧尘离他有一段距离,看不清更细节的部分,只是注意到以往被萧炎衔在嘴边的笑意消失了。 牧尘曾经以为萧炎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都笑吟吟的、很难猜透很狡猾的人,因为他很爱笑,而且他那张脸笑起来就会让人觉得舒服,很容易使人掉以轻心。年轻冒险者不觉得有人天生就这么讨人喜欢,他估计萧炎是练出来的,甚至还起过学一学的念头。 相处久了才知道这龙表情还挺丰富的,经常笑只是因为他非常容易满足罢了。 往往一句话、一本书、一个表情、一段消息就能让他感到快乐或者想到值得高兴的事,他是个很会自我调节的人,所以爱笑,也因此冷下脸之后会比常人更可怕。 牧尘看着他貌似平静的脸和从眼中渗出来的疯狂,一时间不敢动弹。 萧炎的状态不正常,他无法预料这位看上去还处于少年时期的龙下一步要做什么。即便明知这是梦境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个人产生了恐惧。 人面龙身的怪物探出一只手,那是属于看似柔弱的人类少年的手,却一瞬贯穿长着昆虫脑袋的类人生物的胸膛。另一只手将大剑抛出,正中拥有修长脖子的巨型异怪的面颊。 原本与他对峙的人早在释放法术之后溜走了。萧炎没有去追,他将视线转移到手里的尸体上,随手将其甩开,不过他手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巨龙的东西。 萧炎看上去冷静了许多,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下一刻便不受控制地倒在一堆死尸里。 牧尘心下一惊,这下什么害不害怕都抛在脑后,急急忙忙的冲了过去。这里是不知多少生灵的墓场,他们倒下便再也爬不起来,他不愿意这头龙也变成那样。 或许是痛,也可能是冷,人类少年与怪异黑色羽龙组成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他身上沾满了敌人的血,那些血流过无数伤口,和他的血混合到一起。而萧炎似乎对这一切并不在意,只是将人类的双手与黑色羽龙的前爪握在一起,将夺回的东西护住。 “老师……” 他声音轻轻的,语调虚弱却激动,那是显而易见的颤抖。 大概是太开心了。 但再开心也不能不管自己的伤势。 牧尘低头看着被他护在手里的黑色戒指和一头扎进烂rou堆里,同那些东西融为一体的龙,心情复杂地捞出已经变成人类的怪物,又小心地从背后抱住他,把他为自己寻的掩体推开,让精疲力尽的年轻龙靠在自己肩上。 以人类的眼光来看他伤得很重,如果萧炎真是人类早该死了的程度。但他没有死,虽然呼吸微弱,但不至于丢了性命。牧尘不知为什么能察觉到这件事,他只是觉得会有这种想法的自己简直不可理喻。 他想为这头龙处理伤口,却无从下手。巨龙只教过他救治能被抢救回来的人,从未教过该怎么抢救一具会呼吸的残骸。 然而不等他找到治疗的办法,萧炎的眼睛又睁开了。他还是很虚弱,却突然张开了嘴,凭空咀嚼了起来。 并非凭空咀嚼,如果牧尘没有介入,他现在应该被埋在尸体之间,吃着不知道是什么生物遗留的rou块。 青色的火焰突兀从他的伤口涌出,随着进食烧越来越旺。青火似乎在救他,它们暂时代替缺损部位支撑起身体,牧尘看着萧炎一点点站起来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云。 他跟着往那边看,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接近这里。 “来了啊……” 青火缠绕的少年低声喃喃,那轻轻的、听不出多少情绪的声音很快散于梦的雾霭里。 拨开云雾,尸山血海消失得一干二净,此时展现在牧尘眼前的是一片浩瀚星海。 不知为何这片天空的星星会那样多,点点星光组成蜿蜒河流,奔向一只卧在石台上的龙。 那是一只仅凭rou眼无法窥探全貌的巨物,紫褐色的火焰承载星辰的祝福附着其上,似的那黑色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有如胶质,隐隐与星海同化。 这个过程是漫长而枯燥的,所以很快就被梦境舍弃。无限大的漆黑空间收拢成一间弥漫着奇异香气的房间,完好无缺的萧炎以人形出现在这里,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摇头轻叹。 “接骨木过敏,灵气不耐受,淡水膨化症。” “药剂已经喝了,送他回家就会慢慢好起来,别随便找个位面扔海里。” “不能再开点药让他能留在我身边吗?我许诺过要……” “下一个。” 黑发青年手指一点,那人便不受控制地将患者带走了,而下一位患者的情况更为严重,被肤色各异的类人生物带进来后巨龙就迎了上去。 “治疗药水对他不起作用,魔法也没法让他的伤愈合!” “神术、奇迹、祷告呢?” “试过了,没有效果,他这是怎么回事!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他是穿越者?” “对,但他没说过自己家乡的情况,不清楚是哪个界域的生物。” 红色皮肤的类人生物手足无措地比划,就好像这样能让萧炎更快清楚情况似的。 牧尘走过去看,却没看出患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萧炎不知道从那人身上看出了什么,忽然点了点头。 “秘源术士,是绿维珑的旅者。” “啊?” “有救。” 他将那名病患抱起似乎是想带他去哪儿,可那人突然变成了一副牧尘极为陌生的模样,萧炎的步伐也快得他开始跟不上。 那陌生人是他得了龙血热症后的样子,伤口急速腐败溃烂,脓包中流出的居然是guntang的岩浆。 傻子都知道这绝不是一句“龙血热症”能说明的病症。牧尘看着流下的岩浆将衣物与自己血rou侵蚀时明白了这件事。 “帮我看着他,我很快回来。” 周遭场景不停变化,却又停止得突然,牧尘抬头看见一头游荡于星海间的紫色巨龙,正疑惑地看向萧炎。 “他怎么了?” 悠扬如诗歌般华美的女声从紫色巨龙口中吐出,那古老而动听的旋律差点让年轻的冒险者着迷。他惊异于巨龙的奇特,又不自觉想了解藏在威严外形下的美丽。 这无疑是一头极具魅力的生物,对任何人而言她的吸引力都超过了萧炎,并且是远远超过。 “阿弗纳斯败血症、地狱龙血热、塔诺娜的梦呓。他是清裔亚空的后代,血脉纯净但未能继承天族多数能力,却对丹药有抗性。” “他没有抗性,你怎么了,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紫色巨龙的表情非常丰富,那张威严的脸上能轻易窥见万般担忧。 “……” 萧炎愣在原地,片刻后又快速地眨了眨眼,清朗的嗓音哑了几分,字句间的停顿被一种情绪拖累,变缓少许。 “我,涅槃期快到了,魔素有些乱。暂时……” 这句话没说完就没了下文,他抿了抿唇,从戒指中掏出一支小巧的瓶子,又倒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糖球喂进病患嘴里。 病患rou眼可见的开始恢复,两条龙之间却没有半分喜悦的氛围,一切声音都溺亡于脚下暗淡的星。 黑发青年没有清理自己身上的脏污,他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只留下一声轻颤的、自嘲般的呢喃结束掉年轻人的梦境。 以至于惊醒的牧尘脑子里依旧回荡着那句—— “原来你也不愿信我。” 什么是“也”?自己没有不相信他的意思,只是、只是为了一点点面子。 他惊讶得有些回不过神,而后立刻扭头看躺在身边的人。 萧炎罕见的没有苏醒的迹象,他身子蜷缩在被子底下,表情宁静,让人迷醉的魔力再未收敛,不知何时充斥整个房间。 这是彻底放松的样子,对亲近的人毫无防备,看上去他很满意这样的环境。 如果爱情灵药的效果过去的话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牧尘垂下眼帘,手指伸向自己的储物袋,熟练地找到了一瓶粉红色的药剂。 让这样的时间再延长一点吧。 其实也没过完多久巨龙就有了反应。 萧炎非常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被迫承受爱意,他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脸,无奈地配合着那人来了一发,不禁感慨书上说得没错,人类的性欲还真是旺盛。 解决生理问题后便催促着学徒收拾好自己,今天就是他与商队负责人约定的日子。 今天的年轻人也黏黏糊糊的挂在他身上,压得重新变回提夫林的巨龙感到碍事。他向来没有和别人贴这么近的习惯,多少觉得有些不适应,却也由着那人搂搂抱抱。 不少人都看出他两是伴侣,萧炎耳朵好,能听见许多窃窃私语,多是在夸年轻人帅气体贴,有时会顺带夸或嫉妒他两句。这也不奇怪,他不是那种一眼万年的类型,初见就被他容貌惊艳过的生物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牧尘就比他帅气太多,也更符合大众的胃口。 萧炎的目光往年轻人脸上晃了一下,又看了眼他脖子的项圈,眨了两下眼将动作掩饰掉。 把炎帝雕像换成这张脸肯定更能被世人接受。即便原来的雕像其实是来自故人的善意他也不愿接受,也不需要依托这种方式成为另一种存在。 拒绝帮助后,他便用同样的方式为偶然遇到的神脉术士送一道人情,却没想到这小家伙野心远比自己想得大。不过年轻人有这个志向也挺好的。 即便他并非神祇,也不再是蜃龙或神使,畸形的怪物也拥有一股不输任何生灵的力量,他有能力成为年轻冒险者的庇护主或宗主。 他能看着即将成为青年的冒险者成神吗?绝对可以,轻易可以,却不能这样做。 萧炎收回目光,又抬头望向忙碌的码头与海与天之间的飞鸟。 无论是否被爱情灵药影响都不会改变他的主意。他才刚踏上旅途,还没有理解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信念,但慢慢的,他会懂的,有些东西必须要他自己去理解,语言苍白,即便留下痕迹也会于未来的苦难中消逝。 “你还挺有魅力的。” 萧炎想着可能出现的未来,又听着路人对冒险者的赞美没忍住笑了一下,这家伙还蛮适合群星环伺的景象的。 “这你都不,不在意?” 牧尘耳朵没萧炎好使却还是能听到一些。他是喜欢夸奖,但容貌这种东西又不是努力得来的,所以没什么感觉,只是怕某条龙吃味,却没想这人一点都不在意。 这比吃味还让人难受,于是就问了。 “嗯?” 感觉到搂在腰上的手紧了一些,萧炎不明所以地偏了偏脑袋。 他这一“嗯”把牧尘惹得更着急了,这人是完全不在意,他现在可还处于爱情灵药的影响下,怎么做到完全不介意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议论伴侣啊! “你不觉得不高兴吗?我是你的伴侣,你的男人,你都给我了个狗项圈,怎么能半点占有欲都提不起?就算当我是宠物也会有点反应吧?” “狗项圈?宠物?” 萧炎欲言又止,他抿了抿唇把嘴角的笑容敛下,看上去有点不高兴。 “我没有将恋人当做宠物的嗜好。” 他不解释太多,反驳完自己不满意的部分后就停下,将目光移到牧尘脸上。 “在你成为我伴侣之前,也从未有过这类想法。” “额,我就,开个玩笑。” 牧尘连连摆手,这条龙在某些方面过于较真,他不仅听不懂话里的情趣,还把其当做挑衅了。 换做其他人估计会哈哈一笑摸摸他的头,然后他学几声狗叫就能黏糊在一起,哪里会这么严肃。 两个人确实没什么共同点,他甚至有些怀疑以前那个时不时语出惊人的家伙其实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了。 萧炎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没再辩解或质问。 一句话不对头两个人开始沉默,总觉得巨龙对他的迁就开始变了味道,好像离自己时远时近……恋爱是这样的吗? 他有些迷茫,一直到水手们结束对海浪女士的祭拜准备出发才心情复杂的跟在萧炎后边儿。 不过那龙和商队长船长有事要谈,以让他跟着水手,看适不适应海上航行为由把他扔到了一边。 这么做不算没有道理的任性,所以他也顺着巨龙的意思和船上的人交流了段时间。 和这些人聊天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无趣,开朗豁达的船员讲述了不少注意事项与奇闻异事。他蛮喜欢听那些不了解的东西,这或许是人类的好奇本性,一来二去之间气氛倒是不错,看着水手们的背影突然想起了目前身处采石堡的牛头人。 虽然他和那牛刚开始不太对付,但在一起行动的时间里也对他有了改观。 现在突然想起他居然还下意识想问那蠢东西有没有找到老婆。 有这种想法,该说牛头人已经是萧炎最开始让他结交的朋友了。 朋友,不是损友。 牧尘摸了摸自己的脸,心头有些微妙,如果让萧炎来形容大概是属于害羞,当然,他宁愿将其归为尴尬。 “我和那牛也就算是个,什么之交……” “半面之交。” 轻而愉快的声音将话给接了下去,牧尘抬头就看到了在和船员打招呼的萧炎。他现在还是提夫林的模样,比起其他种族多的那点侵略性也任然温和无害的面孔压了下去,所有人都愿意和他多聊几句。 每个人都说几句让首先被搭理的牧尘心里快不舒服,而就在此时那双黑色的眼睛又转到了他身上。 “红海龟大副说你天生就是在海上漂的料,真厉害,是我管得宽了些。” 他冲着年轻冒险者笑了笑,一下子就把那点别扭情绪抹掉了。 “嗯,还行吧。” 牧尘鼻子里哼出了这么句话,模糊得像苍蝇扇翅膀,就是认真听也听不太出来说的是什么。 他反手抓住萧炎,与刚才一起聊天的人们打了个招呼,就在一片善意的调侃中带着巨龙回到了给两人安排的房间。 房间的豪华程度绝对不是普通水手能住的,想来对这支商队而言萧炎还是个重要的客人。 他拉着人往大得有些不合适的床走去,又一言不发。 “你又想交配了?” 巨龙没有多想,随口就问了句,然后得到的回到只是被按到床边坐好,没有下一步动作。 “我没有不信任你。” 年轻人先开了口,他脑子里到现在就没把这句话屏蔽掉,这种完全没必要被误会的事情说清楚就好。 “当时只是,我心情不太好,我只是、我……” 他握住巨龙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可当看见黑色眼睛时又凭空生出了羞愧的情绪,眼睛无意识地往下挪,又看到了那天的罪魁祸首,被自己寄托以欲望的唇。 这时候已经是生不出半点非分之想,他只觉得慌乱。 回应他的是一只温暖的手。 牧尘抬头就能看见萧炎的笑容,与当初将昏暗天空点亮时一样,可他现在却不喜欢了。 那是一个友善、明亮,满载慈爱的笑容,绝对不是给恋人的谅解。 牧尘微微发愣,然后清醒过来。萧炎的涅槃期已经彻底过去了,他的力量回归至巅峰,区区爱情灵药再也没可能带给他什么影响。 那么他知道早上的事吗? 无论知不知道,牧尘都不会主动提起,他们之间只剩三个月了,不能再被缩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