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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声载道。不过据说,他确实是最好的。”讲台后的人继续轻快地说:“这三年之后,你们中或许会有人成为我稍微引以为傲的学者、诗人、不务正业搬弄点文学的魔法家、医疗师、科学家。噢,对了,也许还有我的挚爱,虽然这种事情概率偏低……最后这个选项显然需要更多努力。要知道,我并不会轻易地承认你们是我的学生。”他这番话仿佛无比奇异的一小簇火焰,从我眼睛和指尖透过去,微微沸腾的血液在一瞬间滚遍我的全身。我耸了耸肩,对兰朵说:“我挺喜欢他的。他有点可爱,不是吗?”兰朵忧心忡忡地看向我的额头。“你用‘可爱’这种形容词,他保不准要打你的。”“别这么说嘛,可爱的人要揍我一顿,我一向甘之如饴。”兰朵低声嘟囔了句什么,翘了翘嘴唇,似乎想及了一些可怕的回忆,“他东院的荣誉顾问不是白当的。你感觉不到他周身的气场吗?非常压迫性了,非常太危险,很难令人亲近……”我抓住了一点关键的信息:“等等,东院的荣誉顾问——什么荣誉顾问?我以为他只教文学课。”兰朵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闭了口。我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发现了一个不大妙的情况;卡拉扬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讲台上了。他停在我们的所在两步以外,手中的座位签到表轻巧地翻过一页,垂着眼睛念道:“维森特.肖?”“是的,教授。”“我恰才无意间听了些你们的对话。你也许对我很感兴趣?”“是的,教授。”兰朵不太明显地吸了口气。“那么发表一下有关我上个话题的看法吧。”他说。我觉得我需要悔过一下交头接耳的时候为什么不听两句课。卡拉扬背后一个男孩对着我笑吟吟地做着夸张的口型,我便照着读了出来:“结课——作业。”扫见周围人略放松的神情,我意识到应该是说对了,“当然了,结课作业。如果能容许我提个建议的话,其实我觉得这种在结课前夕对学生当头痛击的存在有点不大恰当……”卡拉扬听完了我围绕“不恰当”所说的一番话之后,似乎从某种思索里脱离了出来,歪了歪头道:“不错的观点。”他走回讲台,扬了扬手中的座位签到单:“我下节课会把新的座位表贴在前面的墙上,以后每个月换一次。对了,维森特,你今天结课之后有空吗?我需要你到时候来我办公室里见我。”下课后人们熙熙攘攘地涌出门外。兰朵对我说跟人有约,于是先走了一步。我待在座位上,前面那个曾帮过我的金发男孩回过头来,充满同情地对我说:“教授最后一个话题其实是在征询结课作业的内容,哥们儿,节哀顺便。要不要出去喝一杯?”发型稍微有点花哨的金发男孩自我介绍为法兰西斯科。☆、第三章法兰西斯科拥有花花公子的背景和轻佻活泼的性格,据说对金发碧眼的大胸姑娘有所偏爱,众人送他爱称“小花鸟”。不过我今晚大概不会有空跟他出去喝酒泡妞了。卡拉扬的办公室门半开着,我轻轻地把手贴在门板上。卡拉扬在桌子一侧坐着,靠着椅背紧闭着眼睛,脖子微往后仰。夕阳余晖正透过远处老浆果树的枝叶缝隙照进窗内,恰巧把他的侧脸——额头、鼻骨、下颌、喉结——勾勒出一个弧线优美的金色轮廓。我还没来得及敲门,卡拉扬就敏锐地睁开了双眼——他皮鞋轻轻一踢,把椅子转了个角度,朝向我:“到那边的沙发等我片刻。谢谢,记得把门关上。”我坐在他的长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过去一年里我没有造访教授办公室的爱好,所以也不清楚卡拉扬的这一间是否过于特立独行。他的办公桌是一张宽大的木桌。以办公桌为界,右侧是比较有办公气息的布置,靠墙落着一个极大的书柜,里面填装的大半是书,最顶层是纸札之类,因为窗子的位置得到了充足的光照;左侧的布置则极令人目眩神迷。墙和地面用魔法铺就了暗沉沉的星河,室内光线尚足时仍能看到有不安分的小星沿轨道划过,大概到晚上便会显现得更加星光娑烁。靠墙的黑色架子上摆满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银质的立体地球仪、精致的银河系模型、据说能存储月光的月笼灯,卷边的羊皮纸航海图等等。这一侧似乎不太适合用来待客,连把椅子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雪片一样的厚纸张,像是未曾被拆封的信件般席地堆积在桌子的一边,清泠泠开散在那一侧地面上,仿佛黑夜的海上翻卷而来的浪花。我坐在横跨两侧的沙发上,把目光投向卡拉扬,盯着他握着笔杆的修长苍白的手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椅子滑到了我面前。“维森特先生,我在考虑你有关结课作业的建议,不过一个更明确的理由才能让我给你答案。”他一笔带过课堂最后那点小插曲,将一张抄满文字的纸递在我手上,“你对它怎么看?”“刽子手们啊/他们不屑于砍去你的头颅/因为那太过直白肮脏、教人鄙弃……”我低声读道。“哥亚中的一首。”“是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其中的。”他笑了笑,“你能分得清?哥亚的旧册都是善本孤本了,残余的几首也是混作一团。谁让当年老爷子不喜欢在诗前面标注题目,只是在页首随手涂了篇目录。后人又誊过许多版本,顺序大乱,大多是对不上号了。”“我小时候在祖父的藏书室里看过,不过好久没温书过了。因为后来没能——”卡拉扬略过了我这个突兀的停顿。“很棒的藏书室,能贮存着哥亚的遗作。我羡慕你有这样的祖父和藏书室。”我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也是这样,随着他这句话轻而温和地抚过了我的心脏。“谢谢。可惜它流传不广,许多人并不知道。它几乎被遗忘了。”他意味深长道:“没错,人们总是遗忘。遗忘的原因可能怪不得他们自身记性不好,只是有些东西从未被放进他们的脑海里。”我猛地看向他,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中发现某些深意。“读下去吧,维森特。”他说。我听从了他的建议,继续把目光往下挪动:“……刽子手们啊他们不屑于砍去你的头颅因为那太过直白肮脏、教人鄙弃他们磨平你的指爪就仿佛如同削落你的双手他们嘲笑你那突蹶的鲜血淋漓又称慕你磨平顺遂的断口因为有了那平实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