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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璟去乾清宫,当真是皇帝说的吗?程瑜瑾问:“今日冲虚散人进宫,所为何事?”太监挠挠头,不太确定:“似乎是为了长生丹一事。十天前冲虚散人得了好大一笔赏赐,为皇上炼长生丹药,今日好像就是献丹的日子。寿王随同进宫,多半也是为了进丹一事吧。”“长生丹?”这个丹药她从未听过,程瑜瑾追问,“长生丹是哪里来的丹方,以前可曾进献过?”太监摇头:“不曾。这是近来冲虚散人在梦中受仙人指点,偶然窥到的仙家法术。今日是散人第一次给陛下呈丹。”程瑜瑾坐了半晌,忽然猛地站起来:“不好!”周围侍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太子妃,怎么了?”程瑜瑾哪里还有心思给下人解释,她连忙提着裙子往外跑,高声喊道:“备轿,去乾清宫。”程瑜瑾心跳的极为激烈,如果她没猜错……皇帝现在,应该已经死了。炼丹从来都是碰运气,道士将一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材料扔在丹炉里,谁能保证炼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偏偏一个敢进献,一个敢吃,历史上因为丹毒而去世的君王,数不胜数。这其中大部分是慢性毒发,所以炼丹士才安然无恙,但是皇帝今日吃的这个,保不准是即刻丧命。所以李承璟才会被叫去乾清宫,而不是烟熏雾缭的英华殿。如果程瑜瑾猜得没错,寿王和冲虚散人毒死了皇帝,他们害怕被追究责任,所以才把皇帝送到乾清宫,并且假借皇帝口谕召李承璟觐见。李承璟毫无防备地被叫到乾清宫,若是紧接着被人撞见皇帝死亡,而李承璟正在现场,那他岂不是百口莫辩?程瑜瑾简直不敢想下去,她坐在轿子里,紧张得手都在抖。轿子比她自己走快,李承璟离开的时间还不长,她或许还赶得及。.李承璟此刻,已经走进了乾清宫。乾清宫此刻安安静静的,往日恢弘肃穆的帝宫,此时安静的出奇,仿佛刻意压抑着什么。自从皇帝亲信道士后,身边跟随的人都换成道士,曾经的内侍公公也以不得进去打扰皇帝清修为由,被冲虚散人拦在门外。皇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冲虚散人的眼睛底下。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经风光无二的乾清宫太监,也纷纷失了势,赶紧巴结冲虚散人。冲虚散人狐假虎威,呼风唤雨,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乾清宫此刻,颇有些寥落之感。李承璟依旧安安稳稳拾级而上,守在宫门口的太监见了,赶紧给李承璟推开殿门:“太子殿下,万岁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您且进去就是了。”李承璟对着太监笑了笑,道:“有劳。”李承璟掀袍迈入高高的门槛,守门太监悄悄松了口气,然而他还没收敛起脸上的神色,太子突然停下来了,转身问他:“殿中何故这样安静?”守门太监没料到太子突然转身,一颗心吓得险些跳出来。他努力压住脸色,低头道:“万岁宣了殿下之后,突感困乏,便去西殿小憩片刻。万岁说了,等太子来后无须在外面通报,直接去西内见万岁就是。”“原来如此。”李承璟看着守门太监似笑非笑。守门太监几乎以为太子发现了什么,可是下一刻,太子又干干脆脆往西殿走去,毫无犹豫。守门太监看不见太子的背影后,终于敢将剩下半口气出完。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太子并没有发现。李承璟一直走到西殿最里间,这是皇帝睡觉起居的地方,明黄色的龙床格外显眼。此刻明黄色的帷幔已经放下来,隔着帷幔,隐隐约约能看到床上侧躺着一个人。看衣服,正是皇帝。此情此景,还真的很像皇帝小憩。李承璟垂眸,两手交叠,缓慢躬身:“儿臣参见陛下。”李承璟说完之后,里面许久都没有应答。李承璟身姿不动,又朗声重复了一遍,还没有动静后,他才低声道了句“儿臣冒犯”,随后掀开帷幔往里走。李承璟走到龙床边,正要掀开最后一层帷帐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殿下!”李承璟手一顿,回头,看到来人不由皱眉:“你怎么来了?”程瑜瑾顾不得将气喘匀,快步越过层层帷幔跑到李承璟身边,握住李承璟拿着床帐的那只手,用力摇头:“殿下,圣上正在休息,不可打扰。”她的眼睛瞪的极大,其中光芒焦灼恳切,几乎教人疑心这双眼睛要开口说话。李承璟覆住程瑜瑾的手背,坚定有力地握了握,还是一手掀开帷幔。皇帝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庞。程瑜瑾忍不住抓紧了李承璟的衣袖:“殿下……”“没事。”李承璟侧身挡住她的眼睛,说,“你害怕的话,就不要看了。”说完,李承璟伸直了手,缓慢将皇帝翻过来。程瑜瑾想看又不敢看,十分纠结地躲在李承璟身后。过了一会,她感觉到李承璟良久未动,慢慢睁开眼睛:“殿下?”李承璟将手从皇帝鼻下收回来,仔细看,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颤抖。他没有说话,程瑜瑾已经明白了一切。李承璟默不作声地掀衣跪在床榻边,程瑜瑾也跟着跪下。这回程瑜瑾也看清楚了,皇帝平躺在龙床上,胸腔已经不再起伏。他嘴唇发黑,脸色也极为苍白,看起来并不像自然死亡。程瑜瑾隐约听到李承璟低低喊了句:“父亲。”她想要再听,却已经微不可见,似乎只是程瑜瑾的幻觉。“儿臣离您十四年,不能承欢膝下,已是不孝,即便这两年回来后,儿臣也时常忙于朝事,很少在您身边侍奉。儿臣幼时承蒙您亲自照料三年,吃饭饮食日日问询,饮药也必亲眼看别人试过后,才肯让儿臣喝。此身为父母所赐,此名为父母所造,儿臣却从未侍奉过生身父母。儿臣不孝,请陛下恕罪。”李承璟端端正正给皇帝稽首三次,程瑜瑾心中叹息,也跟着给皇帝行最肃穆的大礼。即便父子猜忌,君臣相杀,可是皇帝,终究是李承璟的父亲啊。李承璟拜到第二次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很明显一堆人进来了。可是李承璟置若罔闻,依然给皇帝叩了第三拜。李承钧带着人闯进来,发现李承璟正在给皇帝行稽首礼,顿时高声叫道:“太子,你在做什么!”李承钧飞快地掀开最外一层帘子,远远地看了一眼,立刻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竟敢弑君!父皇已经死了!”李承钧的话宛如一道惊雷,后面跟着的几位老臣被惊得狠狠一颤,声音都变了:“什么,陛下怎么了?”李承璟一眼都没朝李承钧看去,而是伸手,扶着程瑜瑾一起起身。李承钧还在大声叫喊,最后突然跪地,恸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