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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脸,张口闭口数次都发不出一个音来,她看着殊易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像鬼刹一般恐怖,终是不敢再说什么,任由身体颤栗着,欠身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殊易大方地没有追究她的罪责,轻轻一挥手,“昭仪跪安吧”温昭仪几乎是逃出了宣室宫。殊易坐回宁卿如对面,发现棋子已经被收拾好,无奈地笑了笑,“连想好好下盘棋都不行”“刚批完折子,也没什么事好忙,再下一盘如何?”,宁卿如一边说,一边手执一子,落盘。殊易挑眉,见宁卿如心情颇好,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不自觉得端坐执子,再一盘的厮杀。圣宠正浓的温昭仪在沈言之这儿跌了跟头,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温昭仪这是让后宫众人都看了笑话,待清月回去后,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心中对沈言之更多了几分厌烦。然而在宫里,只道一句帝王心难测,孰起孰落不过皇帝一句话而已。转眼间,三月初始,京中放出皇榜,贡士入宫由皇帝亲自策问。自黎明入,由专人带领入殿,历经一连串的礼节过后,皇帝亲自出题亲自监考,往往要一天至黄昏方结束。眼见着夕阳西下,沈言之遥遥地站在台阶下,一身素衣,不是十分引人注目。脸上的痂落了,虽留下了一道浅痕,但用了脂粉遮盖,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微风习习,贡生们从殿内走出来,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垂头丧气,也不乏一些呆头呆脑看着傻愣愣的书呆子,沈言之躲在石柱后偷偷轻笑,殊易最喜聪明之人。有时他也会想,如果父亲健在,如果自己没有被卖到京中,或许他也会像这些贡生一样,十年寒窗苦读,一次次的考试,一层层的选拔,即便只得了三甲,也算光耀门楣,不辜负父亲的养育教导之恩。贡士们肃静有序地离开,见人散得差不多了,沈言之也要转身回宫,原只是好奇来看看,无聊之余打发时间罢了。忽感觉一道目光注视,沈言之回头,却见那人似曾相识,两人相视半晌,还是那人先认出了沈言之,惊奇道,“你怎么在这儿?!”沈言之又看了他半晌,好不容易才想起他是那日宫外酒楼嘲讽他的书生之一,淡淡道,“是你啊……”夕阳的霞光温柔地落在沈言之身上,脸上的毫不在意昭然若揭。那人初见沈言之,原以为他竟是宫中的宦官,但又打量了沈言之面貌穿着,觉得不像,忽想起坊间传闻宫里有一位极受宠的男子,听说面容姣好,难道……“你是……”“承欢公子,您怎么站在这儿,真是巧了,皇上正要您过去呢”,谢全站在台阶之上远远地瞧见沈言之,赶紧笑着来迎,走近了才看到沈言之身前还站着一人,一眼瞧了便知是贡生,立即收了笑容肃然道,“这位贡生,策问已结束,还不速速离去!”沈言之拦了谢全,饶有兴趣地看那人的反应,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在瞬间便消失不见。沈言之忍了笑,说,“要说巧,还是我和这位公子巧,我在这儿先祝愿公子高中!”“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承欢公子请安!”,谢全在一旁怒斥道。谁想那人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一字一句道,“敢问公子官至几品,若无官阶,草民为何要拜?”言下之意,男子生在世当刚正不阿,要么平平淡淡了此一生,要么入朝为官大展抱负,做皇帝身下承欢之人当真可笑可耻。沈言之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谢全不明他意一时也不敢开口,恭敬站在一旁听候差遣。可沈言之一直笑着,好不容易要停了,抬头看那人一身正气的模样又继续笑起来,弄得那人也有些恼,压低了嗓音怒道,“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公子确有过人之貌,但因此屈居人下,未免不耻!”那人话说得露骨,听得沈言之瞬间收了笑意,冷冷地抬头瞧了他一眼,极不屑地切了一声,“当日初见便知公子是无趣之人,今日见了,原以为会有些长进,没想到更无趣了”,不再看那人一眼,抬脚往殿内走,一边走还一边道,“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无可悔,无可惜!”走了几步,回头问他,“敢问公子高姓大名?”那人倒真不怕,扬声道,“许淮!”话音刚落,许淮就后悔了,那沈言之常在御前走动,科考大榜还未定下,若是皇上听信了什么谗言……许淮想到此,又立即安慰自己,若真当如此,自己也不屑为官!可话虽这么说,许淮还是暗自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穿过大殿,踏进宣室宫,沈言之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又怕脸上脂粉扑得不够没遮住那条淡疤,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走了进去。屋内香气缭绕,是殊易最喜欢的“南朝一梦”,提神醒脑之用,走到书案前,跪了。殊易没抬眼,“起来吧,替朕磨墨”沈言之不明所以,难不成殊易特地叫他来就是磨墨的?!但这话他哪里敢问,忙起身卷了袖子拿起书案上的墨条,加了些许水,平正持墨,用力轻重有节,亦不可过快过慢,磨墨里面大有文章,在沈言之心里也是磨性子的好方法。重了,墨生沫无光,轻了,墨浮不匀,记得幼时父亲教他写字,这头一遭功课便是磨墨,小孩子又是耐不住性子的,磨毁了便倒掉重来,往往一磨便是一天,父亲便用这磨他的性子,磨了整整三个月。往事浮现,父亲教导之时日仍历历在目。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手腕略有酸痛,额头上也浮了薄薄的一层汗,见墨差不多了,微微颤抖着放下墨条,小声道,“皇上,磨好了”殊易闻声一顿,这才抬头看了沈言之第一眼,视线在他脸颊上停顿一会儿,沉声道,“都好了?没留下疤?”沈言之一颤,声音细如蚊,“隐隐一点痕迹,用脂粉遮了,御医也来瞧过,说还得再用些时日的药”殊易简单嗯了一声,再次沉默。沈言之静静在一旁站了,看殊易持笔沾墨,在案卷上勾勾画画,异常认真。见殊易没功夫搭理自己,索性抬头偷偷盯着殊易的侧脸看。卓尔不群之姿,君临天下之势,要说他最喜欢的还属眉眼,幽暗深邃,每每瞧了都似有光泽流动,异常动人。只是可惜,那双眼睛看他的时候,往往只是看他,是一种打量一种审视,从不曾带有什么情绪,除了怒火之外。“嗯……许淮……”,殊易突然开口,吓得沈言之忙收了眼神。“才情尚可,豪气亦足,但过于刚正,过于崇尚礼道”,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沈言之听在耳里,却未作任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