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与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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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甚尔自小在腐朽而陈旧的家族长大。 生来就是无咒力的废物,浪费资源的弃子。这是禅院家所有人对他的评价。 随意一个人都能踩上一脚,评头论足,禅院甚尔想自己为什么“毫无咒力”,为什么受到不公平命运的是他呢? 被丢进满是咒灵的房间,美名其曰“对他的考验”,最后在众人恶意之中,禅院甚尔活着出来了。 他活下来了。 即使像一条狗一样,被踢来踢去,被瞧不起,压榨着他的价值。 他的「价值」。 他怀疑过自己,然而四周全是压抑地让他喘不过气的恶念、利益至上的家族,禅院甚尔这个名字就是垃圾的代表。 直到某一天。 被排挤的少年接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少年。 就像是童话故事那样,暖洋洋的阳光照耀着那一头雪白的发,怀中那人的眼睛比大海还要深邃、透彻,让人忍不住失神。 禅院甚尔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突然把人接住。明明他不是这样多管闲事的性格。 而且,这样的发色、这张脸……有点熟悉。 他蓦然不久前想起了一面之缘的六眼神子。 “你叫什么?” 禅院甚尔鬼使神差地低下头,问他。 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初步有了棱角,高大的身体。对比起怀里纤瘦得仿佛雪做的精致人偶,差别太明显。 因为阳光太耀眼,蓝色的眼眸合上,禅院甚尔换了个角度,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太阳。 “你为什么不先报自己的名字?”小少年懒洋洋地问,心安理得地被人抱着,而后感觉肩膀有点硌,才推了推他,“还想抱到什么时候?放我下来。” 禅院甚尔抿唇:“我?一个废物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自嘲的语气。五条昭瞥见他表情,感兴趣地问。 “刚才宴会上你没有出现。甚尔……名字倒是挺好听。” 禅院甚尔一愣。 这是第一个没有对着他冷嘲热讽,或者用他厌恶的眼神看着他的人。好像在那双眼睛里,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不是什么废物。 还说他名字好听……? 对方甚至没有在意自己说的那句“废物”。 很特别。 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都很特别。 禅院甚尔分不清那时自己在想什么,他看着那人很久。 起初他以为对方不认识自己。看这头发颜色……是五条家的人。 “啊,猜对了。”白发蓝眸的小少年点点头,听见五条家这几个字,脸都皱起来,“我叫五条昭……” 五条,禅院,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放在一起的两个姓氏。 他们像是抛却了两个家族带来的影响、一样讨厌根深蒂固的观念,在那一日结识。 禅院甚尔难得在御三家这样的烂货色中,找到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漂亮的蓝宝石。他珍惜不已,却又自惭形秽。 有时候会冒出……“禅院甚尔这样的家伙,不配被对方注视”这样的想法。 只是掩藏得很好,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禅院甚尔十七岁那年,计划着逃离禅院家这个牢笼。 他第一时间联系了五条昭,想要知道对方的想法。 说不清为什么,就像是做什么都想那人清楚一样。 他毫无保留,对五条昭托付自己的信任。 五条昭没有回应,禅院家对禅院甚尔来说,是地狱。对方应当是清楚的,但是……为什么没有回应? 逃离的前一天晚上,禅院甚尔失眠了,所有兴奋都消退,只剩下了忐忑不安。 像他这样的人也妄想脱离禅院家……会不会,被认为太过不知天高地厚? “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甚尔。” “既然不满,就打破牢笼吧。你是自由的,没人能束缚你。” 禅院甚尔:“是吗?自由……” 没人能束缚禅院甚尔。 在那之后,改名“伏黑甚尔”的少年人独自对付咒术师的追杀,在他们轻蔑的态度中斩掉他们脑袋,作为挑衅、示威。 在那以后,伏黑甚尔逐渐闯出了名头。在黑市上,成为了有名的“术师杀手”。他们给他起了个名号—— “天与暴君。” 对面的白发少年已经接近成年,介于青年与少年的面容有着难言的美,白发如雪,表情看起来兴味十足。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啊。” “……”身上一股杀伐气息,眉眼凶煞之气还未散去的男人勾起嘴角,眼睛眯起,“看来我还不够有名?” “怎么会。”阴冷如毒蛇一样的氛围中,五条昭一如往昔,眉眼弯弯,“嗯……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他往前踏了一步,毫不在意对面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好久不见,甚尔。” 声音十分好听,还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然而却让伏黑甚尔一阵恍惚。 他甚至走神了好几秒。这对杀手来说,是很危险的,在战斗中足以致命。 “……好久不见。”喉咙不知为何干渴,年轻的男人沙哑着,英俊的面容上绽开一抹笑意,“五条家的小少爷。” 「小少爷」……这个称呼只有伏黑甚尔会这么喊。即使他不是五条家当代家主的孩子,但是对于伏黑甚尔来说,那时候五条昭的地位的确是如同“少爷”一般。 但伏黑甚尔也只这么喊过几次。更多的,都是直接叫“akira”。 即使对年纪相差不大的两人来说,都不是一个辈分的。 五条昭对他这些年的经历很感兴趣。 像是听冒险故事,时不时哇哦一声,明明小时候还是那样冷漠的性子,现在倒是会用一点虚假的活泼来表现自己的情绪。 “「天与暴君」,很适合你嘛。” 听完了伏黑甚尔的生活,尤其是除了接任务赚钱以外的资金来源……五条昭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大概是一时间无法将伏黑甚尔这样壮硕、很不好惹的外表代入吃软饭的小白脸当中。 还是吃富婆的软饭…… “变化真大啊。”五条昭说,“虽然不理解,但尊重。” 仔细看看,伏黑甚尔外形条件确实出色,是和俊美不同类型的,估计不少有钱女性会很喜欢,这种安全感……确实是很吃香的职业啊。 “或许你可以试一试?”伏黑甚尔突然弯下腰,看着五条昭丝毫没有被吓到的神色,“毕竟不管是作为打手,还是暖床……我都行。” “而且买了我可是赚大了。”伏黑甚尔自信地说,“什么麻烦都能给你解决,只要钱到位。” 前半句还有些怪,等伏黑甚尔说完,五条昭才露出无语的神色,“骗钱骗到我身上来了?清醒点,你觉得我是人傻钱多的吗?” “我希望你是。” 五条昭:“……” 五条昭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即使不清楚为什么脱离禅院家之后,看起来自由了的男人会有了“赌马”、“抽烟喝酒”等各种不良爱好……说是堕落,也不像。 “你很缺钱?” 伏黑甚尔低头,抽了一支烟:“缺啊,怎么,你要包养我吗?” “正经点。” “好吧,你愿意资助我吗?” 在伏黑甚尔口中,他穷得快要养不起自己了,而且钱老是如流水一样花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反正怎么惨怎么描述。五条昭听他满嘴胡话,十句里九句是假的。 “你这是撒娇吗?”他冷不丁说道。 伏黑甚尔顿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睁大了眼睛,这句话给他暴击太大。五条昭却没给他反应机会,伸出手掐灭了烟头。 呛人的烟雾顿时散去,两人的面容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 “也不是不行。”他说。 “什么……?”伏黑甚尔声音迟钝地,反问,鼻尖嗅到清冷的雪一样的气息。 “「天与暴君」,听起来就很好用不是吗?”五条昭微笑着,蓝色眼睛望着他,“那么,当我想要握住一把刀的时候,能不能处理所有阻碍我的东西?” “啊——”这下,伏黑甚尔回望着他说,“当然可以。只要是你不怕刀刃反噬。” “反噬,听起来很危险,你会吗?甚尔。” “……”沉默了许久,伏黑甚尔听着那人含笑的语气,仿佛正在剥离自己所有坚硬铠甲、露出内里的凶兽,垂下头颅,“我不会。” 只要你还需要我,只要…… 这段关系还维持着。 但五条昭却不认同包养关系,说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一个付钱,一个干活。 “我比较喜欢雇佣这种说法。甚尔,你觉得呢?” “哼……随你喜欢。”伏黑甚尔不打算跟他浪费口舌,在之前好几次试探中,发现这人实在是过于迟钝了。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各种意义上,都是很干净的一个人。 无人知晓,诅咒师口中可怕的“天与暴君”早已有了所属,就像是被套上了项圈的野犬,对着主人所指的方向露出爪牙。 只是……到底是不是这样,谁说的清楚呢? 五条昭也就当有了一个好用的工具人。 虽然他和甚尔认识的很早,但是人都是会变的,现在甚尔这个性格……正常。 “只要甚尔够听话。”他摸了摸黑发男人的头顶,很快将手收回去。 伏黑甚尔却攥住他的手腕,指尖绷紧,最终在五条昭疑惑的视线下松开手,隐去所有想法。 “听话?”他鼻音哼了一声,嗤笑,“我这还不够听话吗?如果你想,我更听话些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愿意。” 他暗示性地舔了舔唇。 可惜五条昭没注意:“我的意思是,你这段时间先别去赌马,你都赌了几十次了……这样钱再多也不够花吧?” 养了这么一只吞金兽,实在是一种烦恼。虽然五条昭不差钱,但他本人还是比较节俭的,毕竟物欲并不重。 花钱大手大脚的伏黑甚尔每隔一段时间就找他要钱。定期汇到卡里的金额不够用,甚至偶尔还接点外快,当然会提前跟五条昭说一声。 但是这一次……伏黑甚尔带上了私人情绪。 他对六眼的嫉妒压抑不在,最终还是动手了。不仅如此,还有那个夏油杰。 他讥讽着那些“天才”,想要将他们踩到脚底下,尝尝自己曾经的待遇。但这里多少也掺杂了私心。 为什么,六眼就能这么好命呢? 同样都是“怪物”,如此差别之大,入他眼的也不是自己。 “五条”,这个姓氏或许就是一层隔膜。咒力又是第二层隔膜。 伏黑甚尔顶了顶腮,烦躁而恼恨地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小鬼罢了。 他有自己的优势。 看着六眼对他和五条昭举动而被激怒的样子,伏黑甚尔感到一阵快意,故意在对方面前做出暧昧的举动,让人误解。 青年白皙的耳垂被热气染上一层薄粉,顺着颈侧蔓延,但并没有阻止伏黑甚尔的靠近。 两人对视,电火花噼里啪啦地响。 五条悟知道,这是挑衅。很少有人这么大胆的,对着他挑衅,不过是一个无咒力。 “就算是天与束缚又怎么样。”他冷冷的说。 “呵,确实不怎么样。但是老板满意啊,对吧?”伏黑甚尔虚虚环着五条昭的腰,无声做了一个口型。 五条悟额角青筋一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