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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唐毅把脑袋摇晃的和拨浪鼓一样。“爹,您准备弹劾谁?”“还能有谁,当然是镇守太监康泰,他盗卖粮食,当然死有余辜——难不成你和他也有关系?”唐慎惊问道。“没有。”唐毅连忙摆手,他这些年越发爱惜羽毛,特别是著书立说,想要当圣人,还和臭不可闻的阉竖搅在一起,让人家怎么看你?再说了,以唐毅的身份,也就司礼监的几个珰头值得他搭理,寻常的镇守太监,连个臭虫都不如,唐毅岂会在乎他!只是唐毅满腹的思量,粮仓起火,绝对不简单。“爹,虽然说粮仓名义上殷士儋管不着,可身为天津的地头蛇,有人盗卖粮食,殷士儋会不知道?”“对啊!”一语点醒了唐慎,天津作为港口,担负着漕粮转运,供应京城的使命,唐毅当初就留下了一整套监督市场的体系。突然冒出了几十万石粮食,又怎么会没人追踪?唐慎犹豫了起来,“莫非,殷士儋也掺和其中?”“不不不。”唐毅连连摇头,“不会的,殷家这些年生意做的很大,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孩儿估计,应该是殷士儋不敢碰,故此才装聋作哑。”“堂堂巡抚,有什么不敢碰的?”唐慎稍微思索了一下,额头上竟然也冒出了冷汗,康泰不过是一个镇守太监,要是天高皇帝远也就算了,偏偏还在京城脚下,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背后没有神仙掺和,鬼都不信!“内廷,皇帝啊!”唐慎突然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手指不自觉颤抖了起来,他还记得,当年严世蕃就曾经以填补窟窿为名,拉着内廷投资三泰票号,幸好被唐毅识破,转而将严严世蕃绳之以法。事后唐毅写信给老爹,说了经过,唐慎都觉得后怕,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要是查下去,触碰到了皇家禁忌,影响了皇帝圣誉,只怕儿子就要折进去了。这一次如果单纯是康泰贪财倒是好说,可万一是内廷授意的,会牵连到谁?嘉靖会如何反应?罢官无所谓,可是要牵连到家人呢?唐慎想到这里,急忙把袖子里的奏折拿了出来,二话没说,扔到了火盆里,烧成了一堆灰烬,他才长长出口气。又突然觉得有点怂,悻悻低下了头,胆怯道:“不会嫌你爹丢人吧?”“唉,您老人家还有上书的念头呢,儿子却是连这份奏疏都不敢写啊!”父子俩都情绪低落,唉声叹气。忽然,有家丁跑进来,说是府门外有人打架。好大的胆子,爷俩立刻起身,到了外面,却愣了,只见一群百姓,正追着几个道士痛打。打得最凶的是一个中年人,他揪着一个道士的胡须,用力一扯,拉下来几十根胡须,还带着一块rou皮,鲜血淋漓,疼得道士嗷嗷怪叫,他还不罢手,又是一脚,老道直接趴下来。后面的百姓涌上来,拳打脚踢,没一会儿,老道就没声音了。唐毅和老爹都愣了,“那个人我认识。”唐慎喃喃自语道:“他好像是国子监的司业,叫李清源,他怎么和道士打起来了?”唐慎说着,就要去劝架,唐毅一把拉住他,用力扯进了府门。“关门,赶快关门。”家丁们手忙脚乱,把大门关上,唐慎气得一甩袖子,“行之,你这是干什么?好歹你也是二品大员,用在乎几个老道吗!”唐毅苦笑道:“知己知彼,总要先弄清楚原因吧,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唐慎一甩袖子,直接回书房了,把唐毅扔在了外面。唐毅暗暗摇头,当我不想打抱不平啊?这时候出头,只是不把人逼上绝路,又怎么会闹一个天翻地覆?“派两个人出去,把事情悄悄打听清楚了,回来报告。”家丁领命而去,到了下午,总算是有了消息。原来嘉靖招募三千童男童女,京城的百姓谁家愿意把孩子送进宫里啊,那不是往火坑里推吗?这两年,在民间流传一本,里面就有国王为了长生不老,用小孩子当药引子的桥段,瞬间满世界都说嘉靖要拿孩子炼药,制仙丹。谁的孩子不宝贝!家家户户,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十二三岁的,赶快成亲,小的藏在地窖里,可怜十来岁的孩子,在地窖里冻得浑身青紫,小命都没了半条,却不敢出声,生怕成了炼丹的药材。冯绍辉折腾了三天,只抓到了五百多人,距离三千人的目标,差得好远,这家伙一怒之下,就下令手下的道士,满世界抓人,看到十岁左右的孩子,就抓起来。偏巧国子监司业李清源的夫人带着八岁的儿子去买年货,一转身的功夫,就被两个道士把孩子抱走了。李夫人也是硬气,拖着小脚,愣是追出了三条街道,鞋跑丢了,地上留下了一串带血的脚印。总算追上了一群押着孩子的道士,她像是不要命似的,冲上去,和道士拼命,用拳头打,用牙齿咬,路人看到之后,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加入追打的行列。李清源正好从国子监回家吃饭,看得真切,眼睛都瞪裂了,他早年学过武术,连着打翻了三四个道士。道士们见激起了众怒,吓得四散奔逃,其中有一伙就从唐府的门前经过,才有上面的那一幕!儿子差点被抓走,是个人就要爆发,李清源素来名声极好,他遭到了飞来横祸,本就沸腾的官场再也忍不住了,官吏们怒火滔天,谁也压不住了。我们给老朱家辛辛苦苦做事,不给发俸禄,好不容易有了点粮食,还被皇家的奴仆给偷走了:本来都气炸了肺,结果还变本加厉,连亲人都保不住,我们是来当官的,不是你老朱家养的牲口,想杀就杀,想吃就吃。首先是国子监,接着是六科,都察院,翰林院,詹事府,鸿胪寺,太常寺,太仆寺,六部……纷纷聚到了西苑,虽然大官没有出面,可是一下子来了二百多人,黑压压的一片,气势汹汹,李清源走在最前面,他浑身的血液都要炸了出来,白脸变得紫红,就在两个时辰前,他差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怒火在胸膛奔涌,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他突然喉头发痒,真臂高呼:“百官求见,请阁老赐见!”两百多人跟着高声大呼,声震寰宇,惊得鸟儿腾空飞起,不知所措,连着呼了三遍,没有动静,李清源带头跪在了地上,伏地痛哭。官员们想起自己的遭遇,悲从中来,一起跟着痛哭,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老子死了,官吏们哭丧呢!……“左顺门啊!”王寅叹了口气,突然又兴奋起来,抬头看去,茅坤和沈明臣同样攥紧了拳头,唐毅离京两年多,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