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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年入减少一百万两有余,可是支出却多了二百万两,多出来的钱主要是赈济灾民,修筑黄河堤坝,疏通漕运,还有增加东南募兵。”徐阶故意没说修宫殿,可是谁都心知肚明。“仔细算来,去岁一年的亏空就有接近三百万两,幸亏外城修建不但没用朝廷一分钱,还从大户手里借来了一百多万,弥补亏空,总算是熬过来了。可是历年亏空加起来已经多达八百多万两,朝廷借钱固然比印子钱利息要低,可是一年算下来也有六七十万两。如果朝廷不能拿出办法开源节流,只怕要不了多少年,辛辛苦苦征上来的税要有三成,甚至更多都用来还利息了。”徐阶条理清晰,给君臣们算着账,严嵩的眉头紧皱,跟吃了苦瓜一样。李默渐渐从刚才的落败之中缓了过来,眼珠不停转动。户部这么大亏空,毫无疑问都是严家父子闹出来的,陛下再护着他们,总不能拿老朱家的江山开玩笑。李默不停盘算着,寻找反击的突破口。嘉靖听徐阶念叨,就好像听丧歌一般,烦躁地摆摆手。“成了,不要说了。”嘉靖仰天长叹,“都说朕富有四海,可是除了这几座宫殿,朕还有什么?”严嵩老脸通红,忙跪倒在地,“都是老臣理财无方,以致国库空虚,请陛下治罪。”李默和徐阶也都跟着跪倒,口称:“臣等无能。”“要是觉着无能,都滚家哄孩子去。”三大巨头被嘉靖说得没趣,把脑袋埋在了胸口。“朕叫你们过来,就是要商量一下,财政到了如今的地步,早已不堪重负,朕思前想后,唯有开海一途,能够弥补亏空,充实国用,你们都有什么看法?”嘉靖顿了顿,说道:“徐阶,你先说说。”“是。”徐阶斟酌一下,缓缓说道:“臣以为开海之后,我朝丝绸、瓷器、茶叶能贩卖西洋,换来大量金银,充实国用,解决财政危机。北虏南倭,归结起来都是一个字:钱!只要有了钱,以陛下之英明,朝中群臣之才智,平定乱局不难。”徐阶不着痕迹送了嘉靖一顶高帽,嘉靖频频点头。只听徐阶又说道:“然则开海之后,内外往来,倭寇会不会趁此登陆为祸,商人一心逐利,又会不会人心大乱,不思耕种,也不可不察。”徐阶家在松江,他的确不好表态,只能如此模棱两可,好在嘉靖也没有为难他,而是看向了严嵩和李默。“你们呢,都是什么看法?”严嵩还是稳若泰山,默不作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李默到底比不过严嵩的耐性,站起了身体。“启奏陛下,臣以为若是开海能解决朝廷的困局,确乎应该开海。”李默改变态度了?唐毅心中一喜,却听李默继续说道:“然则臣以为,开海之利未见,恐怕弊先至。”嘉靖皱着眉头,流里流气说道:“有什么弊端,讲讲?”“是!”李默不悲不喜道:“臣以为市舶司荒废多年,要想开海,首先要整修码头,修建衙门,招募书办小吏,考虑到倭寇横行破坏,这一笔费用不下五十万两;其次要开海,就要建造船只,大海船和运河的船只不同,一艘造价也要三五千两银子,造一百艘,就是几十万;再有想要往西洋卖货物,还要扩建丝绸、瓷器作坊,生产出来东西,才能卖出去,如此算来,又要投入不菲;还有,开海之后,钱货云集,必然招致倭寇垂涎,若是没有一支强军驻守,只怕会成为倭寇口中的肥羊,得不偿失……”李默越说底气越足,声音越大。同样的,嘉靖眉头皱的越来越,严嵩虽然没有话,可明显气势弱了三分。李默所开列的每一项都有凭有据,有礼有节,默默一盘算,一个开海没有二三百万两银子,根本做不出。嘉靖心里头也犯嘀咕,他要是有这么多钱,何至于急吼吼的开海,不说祖制不祖制,光是花费就让人头痛欲裂,抓耳挠腮。严嵩咳嗽了一声,“李大人,难道就没有省钱的法子?”李默讥诮一笑,“严阁老,东南是什么地方?倭寇遍地,每天都在打仗,在这种地方开海,投入能少吗,不安内如何攘外?”君臣几个,商量了半天,就是绕不开巨大的钱坑,上一轮还智计百出,占尽上风的严嵩不得不说道:“陛下,可否容老臣回去和犬子商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嘉靖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十天之后,朕要举行廷议,是否开海,拿出最后的方略,你们都下去吧。”“是!”三位大人躬着身体,缓缓后退,到了殿门口,才转身出去。严嵩老眼昏花,而李默心事重重,唯独徐阶扫了一眼大殿两旁,只见到一个小太监躲在帷幔后面,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真是越发没规矩了,徐阶哼了一声。等到三人都离开,唐毅长出了一口气,经过这两轮较量,唐毅总算看出了一些端倪,论起结党营私,拉帮结派,阴谋斗争,严嵩的功力绝对是叹为观止。不过严阁老从来没有地方执政的经验,一路走来,也都是在翰林院,国子监,礼部这种清贵衙门,谈到了实务,他就不灵了。至于李默,此人政治手腕并不顶尖,加上性格偏颇急躁,并非宰辅之才,最多就是干吏一枚。他之所以能冒出来,成为朝廷的巨头,关键还是陆炳给他保驾护航。有陆大都督在,就仿佛有了外挂,能屏蔽绝大多数暗箭伤人,李默才能横冲直撞,所向睥睨。严李二人皆有弱点,唯独不声不响的徐阶,才是真正的高手,只是他羽翼未丰,正在积蓄力量而已。唐毅还在默默思量,就听嘉靖怒道:“人都走了,还不给为师滚过来!”唐毅连忙小跑着到了嘉靖面前,跪倒磕头,“学生拜见师父。”人和人对脾气就没法说,嘉靖每次看到唐毅,深沉的帝王心术都放在了一边,更多露出了正常人该有的情感。“你也听到了,看到了,对朕的三位股肱大臣,有什么看法?”唐毅挠了挠头,憨笑道:“师父,弟子可是要当官的人了,哪敢非议上司,您不是让弟子为难吗?”唐毅略带抱怨,惹得嘉靖又是一笑,“你这个小东西还敢怪朕了,信不信,朕让你当不成六首魁元。”“啊,真是六元啊!”唐毅大喜过望,急忙跪倒磕头,“多谢陛下师父,多谢师父陛下!”嘉靖气得脸色一沉,“别急着谢恩,朕答应了吗?”唐毅讪讪一笑,“没有。”“知道就好,金榜没公布,朕随时可以让你滚到三甲同进士,当一辈子七品芝麻官!”嘉靖果然是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唐毅只能低着头,可怜兮兮地不说话。“你也不用装,状元朕可以给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