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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暗。我只闷闷坐着,他事事妥帖,我去帮忙他也只嫌我碍事,我碰了几次钉子,就不主动搭手。“喝水。”我结果水囊喝了几口,又吃了些他找的吃食,后就一言不发,盯着篝火发呆。“你不过是误入歧途,姑母又为你找好后路,还苦着脸干什么?”萧轲微微蹙眉。我垂眸,用一根木棍扒拉着火底炭灰:“倒霉的又不是你,你此刻才这样说风凉话。”他此刻定是幸灾乐祸,虽因是我表哥来帮我,可看我倒霉,他也是出了一口恶气。萧轲又烤了个鸡腿给我,我闷闷接过慢慢咬嚼。荒郊野岭也无调味,我什么时候要靠吃这些东西果腹。吃了几口,就扔到一边。萧轲又是皱眉:“一共才猎了两只野鸡,膘薄体瘦,能有几两,总共四个鸡腿四个鸡翅都给你,莫不是啃了两口就扔,还当这是在家里。”我最烦听他训我,回嘴道:“你嫌我就不要给我,谁稀罕你这时候又讲什么大道理,我以后不吃了就是。”萧轲眼中有些怒气,但到底没有发作,只捡起被我扔了的鸡腿,掸掸沙土,又用水冲了冲,自己默默吃个干净。我心下难免后悔,临行前他给命人翻遍卿平洲找了一只伏魔戒给我戴上,防止我路上又被心魔所控,犯下大错。我也知道他只是我表哥,又不欠我,放着萧家少主不做,出来陪我在荒郊野岭走这几个月,期间替我杀伐许多,早下不少业障。可我从小与他吵嘴惯了,有些话也是脱口而出,心中却不是不领他情。心头烦闷,干脆裹了裹衣服,钻进帐中闭眼躺下。外面又听见又窸窸窣窣声音,知道他是布结,以防夜里有人暗算。过一会他进来给我重了衣服,自己出去外面,在外面和衣露宿。这帐子太小,勉强只能睡下一个成年男子,本带了两只被一个修者夜间偷袭毁掉一个,如今只剩一个,他便让给我睡。我翻来覆去并未睡着,心绪杂乱无解,到了后半夜也没睡着。偏偏夜里又下起雨,篝火也熄了。我在帐中都冷得不行,他露宿雨中,更是不在话下。我犹豫下,知他这些天只敢浅眠,便道:“你进来睡吧。”萧轲不是那般矫情的,过了片刻便听见他掀开帐子进来,带进一身水寒之气。也不说话,缩在一角闭目抱剑坐着。萧轲身形高挑,自小就要高我一头,在这方寸帐子里这般窝着只是难受。我坐起来,垂眸道:“你躺着吧,这些天你也没好好睡过。这雨怕明日也停不了,你还要这么难受一天去?”萧轲声音沉沉:“这雨三日之内不会停。之前我已探过地势,往前三里有一个石窟,待天亮雨势小些我就带你过去。你睡吧,我无事。”“你身上寒意那么重,先换上干衣罢。”“不用,你盖着罢。”要说之前斩杀几个修士,弄了他一身血衣,我俩何曾洗过衣服,脏了便都烧了,如今除了我俩身上穿着两身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就我身上盖着的一件。我把衣服递给他:“你换了罢,就当你身上衣服洗了,待晾干了还能当毯子盖。”萧轲不接,我无法,只得待明日再说。天一亮,雨势也小了些,我俩赶到石窟,生起火来,烤干衣服。萧轲这些天应是真累了,换了衣服就抱剑靠着墙壁睡着了。看他难得睡下,此刻雨势不大,我便提了剑,想去给他猎点吃食。雨中山中飞禽走兽多找地方栖息,想猎点吃食并不容易。无奈,找些还算熟的野果,又打了水,就往回走。正在途中,听见一阵马蹄声,声音不快,后又有机枢之声,应是几匹好马拉着一辆马车。声音由远及近,我连忙藏到树上,见到两辆马车在雨中疾行而来。我认出车上顾家族徽,不由有些疑惑,不知是谁,朝西南这边人迹罕至的地方来。车子一路竟到了我与萧轲落脚的山洞前,先下车的竟是顾衍,便于赶路穿了一袭黑色劲装,头发束在羽冠中,露出削刻的下颌弧度。他站在雨中,片刻衣发全湿,眉毛睫毛上都是雨珠,手中一把黑色纸伞,撑开在车弦上,将车帘撩开,扶着一人的手,将他轻轻带下马车。又连忙用伞替那人遮着,不露一丝雨丝。那人穿了一身白衣,虽然青门山至此不知多远,但白衣整洁,身上罩了一件烟灰狐裘,应是一路被照顾妥帖,并未吃苦受累。“雨势一时听不了,路太难走,咱们待放晴后再出发。”顾衍语气温柔,对身后两个婢子又道,“玉敕、玉钥,你们带着人去找些吃的。这洞里有火气,应是有人。你们再捡些不太湿的柴。”玉敕、玉钥领命带着另一辆车上随行的仆从去忙活,又有玉峰、玉舒两个婢子留下侍奉。那人穿在狐裘中,脸色苍白,唇上也无甚血色,但眉若远山,眼似秋水,微微一笑时候,仍旧清丽无匹。我远远躲在树上,衣服又湿又脏,怀中揣了几颗半熟野果,只是远远望着他,不敢上前去。两人进去,听见有人说话声,但还算平静,应不会有打斗。我躲在外面,进退两难。不一会,萧轲出来,似是知道我躲在哪一般,眼睛朝我这里看了一眼,就牵了马径自朝前走。我忙悄悄跟上,待出了大约一里路程,我才从树上下来。“那山洞也不必回去了,我们另觅他处。”萧轲见我下来,神色淡淡,那山洞被顾衍占了,也并未放在心上。我看他身上湿透,知他是受我所累,便听他的话,上了马。正欲前行,听见后面声音:“萧公子,雨这么大,何必急着走。”明知已经被顾衍认出,我却不敢回头。萧轲勒了一下马头,淡淡道:“我有急事要赶路,阁下就不必担心了。”顾衍声音也是淡淡:“那萧公子自便。只是随行似乎是我青门山弟子,还请萧公子把人留下。”我此刻未戴幂篱,更何况我就是化成灰顾衍也认得出,便也不再伪装,回过头道:“师兄何必赶尽杀绝。”顾衍定定看我一会,道:“你跟我回去。”我有些头痛,按说那日他是放水我才能逃走,应是放了我一马,何必现在又要将我带回去。“我与萧公子有事,不能同你走。”我眼睛瞥到一边,不敢看他。顾衍微微皱眉,似是有些怒意:“你不跟我走,要跟景玄宗的大弟子走?”母亲身份尊贵,出身也不是可被世人谈论的,因此外人鲜少知道我母亲是萧家嫡女,我此前躲在萧家也没引起人怀疑。顾衍应是不知道萧轲是我表哥才会如此问。我不想跟他解释这一点,只得道:“萧公子是我朋友。”“什么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