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要动他,就应该先问过我同不同意,准不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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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火熊熊的京昼转头欲走,京墨吃了一惊,伸手及时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身后传开她沉重深深的嗓音。 “要动他,就应该先问过我同不同意,准不准许。” 他惊色回头,就撞上京墨沉沉压压的漆黑眸子,一字一句的盯着他吐出话来。 “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任何人害他的性命,不准许任何人伤他分毫,包括你,也不行。” 不行?! 第一次从京墨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京昼先是一惊,接着大怒。 他脱口喝道:“我从小就发誓你我为一体,伤你害你就是伤我害我,所以我绝不能容忍谁轻视你,折辱你,想要夺走你的东西更是妄想,即便连父亲都不行,区区一个裴寂凭什么能置之度外?!” 听罢,京墨从塌上起身,双目与他水平对视,一身华贵白衣气势凌绝,与京昼的垂地玄纱对比分明。 屋中长相外表一模一样的两人,却是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夺目而刺眼。 “凭‘我’自己签下了应聘亲书,答应他用自己作为换取金丹的代价。” “凭京潭用青山楼楼主的身份给他下了毒,鸣儿也有意想害他,但追根溯源全是因我们而起。” “凭我在牢中剧毒发作险些身亡,若非靠他及时赶来相救,我早已命绝身亡。” “京昼,我问你,凭借这些够不够让他置之度外,够不够他这样的对待我?” 京昼被堵的脸色大变,哑口无言。 京墨直直与他对视,目光如炬,字字铿锵。 “我可以堂堂正正的告诉你,这些够了,完全够了,甚至他再想对我过分些,残忍些也是应该,我必定绝无怨言。” “京昼,这是我们亏欠他的,是青山楼亏欠他的,京墨和青山楼绝不欠债,那么现在‘我’又有什么资格去伤他害他?” 听完这些,京昼无话可说。 “好,那我不就杀他。”京昼忍了又忍,眼眶颤颤,反身去拉她的手,“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 “怎么走?”京墨没躲没避,面无表情的问他,“我走了,谁来还这些欠下的债?” 京昼怔怔的望着她,拉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低垂的眼眶渐渐红了,愧意与愤怒同时涌出。 他低低的垂着头,咬紧牙关的吐字道:“京潭,京潭……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他,都是他害你欠下这些还不清的债,都是他害你落到这副无法脱身的境地!” 满腔难以发泄的怒火牵连理智全无,京昼怒极之下刷的一声拔出腰间软剑,气势汹汹就往屋外大步走去。 “我去杀了他夺回楼主之位,到时自能救你出去。” 见状,一直隐忍不发的京墨大大蹙眉,随手拿过旁边一个无关紧要的茶盏就大力扔到京昼走动的脚边。 羊脂瓷杯在地上碰的一声碎裂,终于制止了理智全失,戾气可怖的京昼。 身后飘来一声嗓调严厉的质问,带着明显的训斥,三分疲惫,三分失望,还有三分的无奈。 “京昼,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犯下多少罪孽才觉满意?杀了他后,是能让所有的情债一笔勾销,还是又多加一笔算不清的坏债!你真的有为我,为整座青山楼仔细考虑过么?!” 身体僵硬的京昼背对着她站,不曾回头,一动不动。 京墨望着他削瘦欣长的背影,身体内部浮出一种筋疲力尽的疲惫感,便颤颤的闭了闭眼,挽袖重新坐回了塌上。 良久,她轻轻叹息一声,缓声说道:“京昼,我知道你还在因为陈年旧事怨怪京潭,可当年他只是个无辜年幼的孩子,也因你我和青山楼受尽了十年药奴的痛苦日子,无论多深多杂的仇恨也该放下了,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京昼手捏长剑,不吭一声。 “上一代做下的罪孽,不要延伸到下一代的身上。”京墨语重心长的劝导他,“否则他与生下来就是罪孽化身的我们又有何差别?若让怨恨与误会一代代的传下去没有尽头,到最后也无人能落得个好下场,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么?” 京昼还是不发一言。 “我知道你不喜欢父亲和青山楼,我知道你不喜欢当见不得光的影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总穿着女子的衣裳脸抹胭脂,我知道你恨因为京潭让你种下了摆脱不得,捆缚身心的虫蛊,我还知道......知道你心爱咱们的徒弟鸣儿。” 京墨逐渐捏紧了袖下的拳头,阖眼沉声,一字字的沉重无比。 “京昼,从小到大你在我怀里哭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我替你抹干眼泪,这么多年我知你受了很多不得已的委屈与苦楚,但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让我一件件处理好这些事情,我才能安安心心的放你走……” 话到此处,京昼的身子剧烈一颤,缓缓回过头,神色诧异的望住她。 他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活着离开青山楼,与不能见光的影子身份彻底划清界限。 “你耐心等待些时日,待我把欠裴寂的都还清了,回去和京潭把事情彻底说开,一切都可随你心意决定。” 京墨望着他,眼神逐渐变得柔和,恍若年幼之时。 她说:“楼主之位是谁坐,我从来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与父亲交到我手上的青山楼。” “只要你能过得好,青山楼能发扬光大,即便为奴为婢也是心甘情愿,所以我从未怪你当年为了躲避我,不得已把楼主之位传给了京潭。” “待这些事了结,你愿意回到青山楼便回,不愿意回到青山楼,那就带着鸣儿一起远远离开中原,你俩隐姓埋名改变身份,然后买座你喜欢的,种满玫瑰的小院子,与她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吧。” “那你呢?”京昼闷着声的反问。 “咱们身体的阴阳子母蛊拔除不掉,我若是常年与你分开没有接触,子母蛊虫感应不到就会在体内苏醒反复折磨,若复发时你恰好遇上厉害的敌家又是独身一人,该怎么办?” “这一点我早就有所准备,不需你担心。” “你所谓的准备,就是四年前去了南疆那次?”京昼皱起眉头,显然怀疑。 “你那几个月在南疆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那夜你受伤明明比我更重,可武功依旧远远胜过我?” 果然还是被他发觉了异样,京墨的神情稍变,眼睫微垂,掩住眼底的异色。 “你无需知晓。” “你我种下蛊后血脉一致,感受相连,为何四年前鸣儿生辰的那夜,我无意毁了处子之身,你竟丝毫不知,当夜你的身体必然无知无感,是受伤昏厥过去还是全身xue位麻木?” “你无需知晓。” “好,那我只问最后一件事。” 京昼盯紧她的五官神情,一点一滴不敢放过:“我自认上天从未眷顾过我,从小到大运气都是坏到了极致,为何偏偏那夜我没了处子之身,身体里另外一只蛊虫就恰恰没有苏醒而要了我的性命?” 对面的京墨与他四目相对,眼神深邃,沉入海渊,淡色的嘴瓣浅浅抿起。 “你做了什么?”看着她的京昼说的是疑问,语气是肯定的。 “你当夜一定是做了什么才让苏醒的蛊虫没毒死我,而且改变了你我一伤同受,武功平分的体质!” “……” 半响,京墨却避开了他质问的目光,缓缓垂下脸庞,接着沉沉的闭上了眼,却还是那一句清淡淡的话。 “你无需知晓。” 京昼神色僵硬的望着她明显拒绝回答的姿态,屋中两两缄默许久,最终泄气转身。 “京墨,我会耐心等着你给我答案。”他说,“若你迟迟不肯给,我就只能硬逼你说出来了。” “答案,有那么重要么?”京墨叹息,“只要你能过的好,能恢复你一心想要的自由身,答案与否对你皆是无关之物。” “于我,答案自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京昼头也没回的沉声说道,“那夜我已经提醒过你务必要注意裴家之人,休要再回奉云城,可你为了裴寂还是不顾后果的回到了此处,现在又阻拦我杀他,那他对你又是什么意义?” 京墨无话可答。 “京墨,你对我的重要性,就如我对你的重要性一样,你与我是此生不可分割的一体,无人能插足,无人能代替,别忘了我们之间有着比血脉相连更深的羁绊,即便是天命也难以斩断。” 京墨垂着眼,抿着唇。 前方玄色衣纱如水的拂过地砖,嗓音坚定而毅气。 “所以我永远不会离开青山楼,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离开青山楼。” “我与你年少立过誓言,此生我们都会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你在何处,我就在何处,你活着,我就活着。” “我绝不违背与你背别生死的诺言。”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身后,京墨垂脸不答。 语落,京昼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