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祂

    秋山飞鸟有很多名字。

    神祗、怪物、不可名状之物......

    最初的祂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宇宙混沌中，偶尔以某种形态显现，大多数时候沉睡在一片无光的黑暗中。

    曾捕捉到祂偶尔的显现，人类以诗歌、神话、传说、陶像之类的形式来理解祂、传播祂。

    有时祂是可怕难料的，有时祂是静谧安稳的，在一个个人类传颂的故事中，魔神是用来形容祂最多的称号。

    他们称若是有幸瞥到祂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遗迹之物，人类会感到无上的荣幸，血液结冰一般刺骨恐怖的绝喜，脑子里疯狂尖叫着发疯的狂爱。

    只有死亡能平静这种狂热的尊崇与爱意。

    充满情感与想象力的人类勾绘着祂的形貌：遍覆身躯的粗大触须，面部是无数触手，柔软庞大而覆盖着鳞片的躯体，发育不全而畸形的翅膀，蹲伏在一个矩形石块或台座上，台座上覆盖着无法识别的字符，后腿蜷曲收拢，长而弯曲的钩爪抓住台座前沿，向下伸展到基座的四分之三处。

    与祂的形貌相配的是祂背后蛮石堆砌而成的隐秘建筑物。

    宇宙中，祂度过不可计算的万古岁月，经过奇丽诡秘的维度空间，看过无数怪异奥秘的有机生命体。

    祂尤其对人类感到好奇。

    祂是宇宙最初且永恒的住客，人类是宇宙的匆匆过客，脆弱狭隘的一员。

    粗劣的身躯，贫瘠的五感，永远无法触及宇宙的真实与本质，唯一可供称赞的只有他们的创造力。

    祂爱好翻阅那些人类创造出来的故事，在人类的梦境中把玩他们的灵魂。

    艺术家、作家、诗人、建筑家，他们与祂共度的时空，对他们而言是离奇梦境，对祂而言是祂与他们的交流对话。

    人类的创作，通过颜色和形态渲染的绘作，通过韵律和言辞渲染的音乐，通过结构与形体渲染的建筑，无一不带着人类狂妄的思想和暴露于众的真实。

    祂邀请他们来到祂的住所，任他们欣赏祂创造出来的城市、建筑、奴仆与文字。

    祂观察他们的创造，也做出祂的创造。

    他们因此瑟瑟发抖，恍惚又狂热。

    他们带着祂赐予的知识在人类间奔走相告，轻声耳语。

    他们用言语来传颂，用音乐来表达，用舞蹈来庆祝，用叫喊、火焰、杀戮、宗教和狂欢来传播祂的存在。

    精神错乱、狂热盲信、歇斯底里、血腥屠戮......

    祂并不满意。

    他们的狂热与死亡是怯懦，是完全屈服于祂的意志。

    祂想要的是伟大的事物，精妙的事物，超出祂的预期的事物，是肃穆的悲伤，是永恒的诗篇，是朦胧的倦怠。

    祂知晓一切，物质、能量、宇宙秩序。

    但祂不曾体验。

    对人类而言，春日的花朵是幸福，夏日的天空是希望。

    祂没有知觉或情感。

    祂想要在人类的牵引下做梦。

    盖上梦境之毯，在梦中完全变成人类，变成非祂之物。

    秋山飞鸟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