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拜别本家墓 岂料遭横祸

    江南三月花开雨茫茫，莺歌呢喃满生香。立于巷口一处旧宅屋檐下，观细雨连绵润泽大地，冬去春来大夏一片生机盎然。

    马车轧过青石板溅起细细水花儿，朝前方缓缓驶去。河堤两岸杏花含蕊、杨柳如丝。舒展开来的花瓣、柳条随风轻摆融于青山碧水之间。

    江南布政使童家的二小姐童谦，开春后就到了及笄之年。她虽是侧侍连氏所出，但大夏朝女儿地位尊贵。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娶正、侧两位侍人了。

    童家的老君人赵氏看了好些媒官送来待出阁公子的画像和八字，细择之下并没有十分合意的。再说那谦儿性格乖张，着实让人不放心。于是决定先给谦儿纳侧侍，收收性子再取正夫。

    童谦的贴身婢女琉儿，抱着老君人遣人送来的一捧画卷，铺陈开置于书案上。前追后堵的跟着童谦，好话都快说了一箩筐：“我的好主子，您就择一张吧。”

    “你嫌人不嫌人，好不容易才过了先生那一关你又拿这些俗物烦我。不都是一鼻两目的男子有何不同的，你随意选一张交差就是！”

    “这可是您要取的侧侍旁人怎可代劳，就选一张不碍您干正事儿的。”琉儿说着赶紧把小姐往画卷跟前领，这差事儿若还是办不成被骂一顿是难免的，说不定还要受皮rou之苦。

    雨后初霁，正午的阳光只筛过镂空的雕花窗桕照到最右侧的一副画像上。斑驳的光影下引得童谦秀眸一扫，画像的人长眉若柳，眸如乌黑玛瑙便是在画上也端的是俊秀脱俗。童谦伸长手拿到眼前，举起画轴细细端详了半响。这样的长相虽谈不上超然出尘，但看着极为舒服。若是相伴身旁，倒也妙哉。

    “就这张吧！”

    童家二小姐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样随性的一指，便是让画像上那位薛家公子有了不同的命运。

    童家高门贵邸既然有意，加之官媒牵线便是做侧侍，薛家自然也是应的。

    闺阁男子依循旧例，须在出阁前一个月由父亲长姐陪同前往祖坟磕头拜别本家。为的是告知祖上不孝子从此要入妻主家为夫，不能伺候本家双亲。请求祖上庇佑自己的母父姐妹，再谢过母家教养之恩。

    可薛家长姐远在滁州任通判，公务繁忙无法归家。但出阁的良辰吉日是过了请期之礼的，于是薛微由父亲仇氏带着一众家奴前往拜祭。归来行至荒野偏僻处，马车的车辖在轴头的孔里面微有松动，致车轮有脱落迹象。薛家父子只能下车，由着车夫和几位婢女忙着修车，就在众人忙乱之时一伙山贼突然从两边冲了出来。

    那伙贼人约莫二十来人个个额上绑着黑带，手持长刀短剑将她们团团围住。薛微也是有些功夫的，见此情形他飞身抽出防身匕首落于贼人头领前，不发一言的抬手就刺。那头领见薛微一袭青衣，眸若清泉、鼻挺如刀锋周身的风韵也实在是今世难见。一时间动了邪念，待将薛家的婢女和小厮砍伤打晕后不仅抢了银两，还将薛微掳上山去。

    薛家几次搭救无果，又不想闹到官府去毁了自家儿子的名节。最后，只得向未来亲家求救。

    再说那童家是大夏的开国重臣，诗礼簪缨之家。短短数百年便出了一位太傅，三位大学士以及数位守边大将可谓是大家大业。童家这一代大姐童睦灵在上京官拜吏部左侍郎，通达谨慎颇得妡帝赏识。二姐童睦丹戍卫疆土十数年，几次大战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但因常年征战，伤病缠身便由在上京的大姐请旨定居江南修养身体。

    童家在朝野势大其妹还把持重兵，妡帝早有忌惮。这旨一请倒让她长舒一口气，于是派三皇女亲自前往慰劳三军。更加封童睦丹为江南布政使。

    可童睦丹刚到江南不久，就听闻大姐在上京出事了。原来女凰有意将童睦灵的三子，送到外邦和亲。那三子在家里娇生惯养，未曾见过什么世面。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说和亲之地远在千里之外，荒僻穷苦还有吃人恶习。他哭哭啼啼的大病一场，说什么也不肯去。

    可外邦和亲岂是能儿戏之事。妡帝对此颇有些怒气责令童睦灵无论如何，都要促成此事。童睦灵无法，后经家中管家提醒。想到自己二弟的次子也是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只是左挑右选的没个中意的。

    于是，童睦丹将家中的次子童沅送去上京，由大姐引见妡帝。童沅自幼跟在父亲赵氏身边，又习过不少文墨。这次觐见，童家专门请了教习乳公教导礼仪。因而在见妡帝之时举止有礼，谈吐得体当即封了郡华①，择了吉日让使节迎取了。

    这一来，童家无罪反而有功受了不少封赏。

    再说那薛家不过是仗着上代出了位武进士门楣才得以光耀，这一代的独女薛晋葵也只刚升了通判。家底比起童家来，薄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童家家主童睦丹曾是战场杀伐之人，得知此事那还了得。她亲自部署一番，带着家中护院和一干会些拳脚的女仆打上山去。不仅将薛微毫发无伤的救回，更将那伙山贼一网打尽。这伙贼人为害一方，极擅隐匿行踪。官府围剿多年，都不得其法。如今一朝被除尽，百姓们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个个拍手叫好连夸童大人是为民除害的好官。

    薛微人是回来了，可名节已毁童家本想退了这门亲事。大夏律法规定男子若因不洁之名退婚，无非两个下场。其一受家法严惩后送去山上，削发为僧却不得修行，一生沦为杂役。其二便是自尽后以妻家侍人身份安葬。

    薛家到底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受苦，许了双倍的财帛央着童家莫要退亲。

    那童谦少不经事，玩心极重。她本就不愿意成亲，得知此事甚为欣喜。便对家母说若不是那薛家子他就不纳侧侍了，等过几年直接迎正侍进门。童睦丹深知这小女儿性情乖戾，若是依了她越发收不住心。衡量再三之后，想来多一个侧侍伺候倒也无妨。

    童家二小姐的纳侧室的事儿，也总算尘埃落定了。

    ①注：郡华类郡主，这里指凰族宗亲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