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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得不折返了回来。等到周义清被一群人抬手抬脚,就犹如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那样被人弄了出去,汪孚林本打算帮忙林老爹收拾了一下。可林老爹听到刚刚人家称呼邬部院,只觉得最近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否则别说他连见到三班衙役都要战战兢兢,更何况浙江巡抚?于是,他死活推了汪孚林回座,自己三下五除二将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待要回厨房的时候,却被汪孚林又叫了过去,往他手里塞了一小锭银子。“这帮家伙连付饭钱都忘了,又让老爹你受了一番惊吓,这些你收着。”好容易说服林老爹收了钱,汪孚林这才诚恳地对邬琏赔礼道:“原本是不想太多人扎在周围败兴,所以才让他们在船上等,没想到却闹了这么一出猴子戏。还请邬部院见谅,都是学生的错,没想到人家对我的恨那么大。”之前邬琏一直在听汪孚林解说,之前如何带着钟南风那家打行下头的人改邪归正的问题,他正在感慨东南民风滑胥刁狠,结果就见识了这么一帮比打行中人更胡搅蛮缠的秀才!他原本还以为今天汪孚林是故意拿自己当枪使,可结果却是哪怕自己不出头,汪孚林也能让这些秀才铩羽而归。可他终究心里有气,这会儿对着汪孚林直截了当地问道:“今日实在败兴至极,之前我说的事,你若没主意,我却不饶你!”汪孚林顿时暗自叫苦。这真是强人所难啊!这年头的劳动力闲置问题,哪里就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尤其是好勇斗狠之辈!整个杭州就得好几千,更不要说扩大到浙江范围!最重要的是,哪怕清朝那些发展兴旺的镖局,那也是依附于权贵,在各处拜山头的,在如今这年头,这是脚踩地雷线的行当!第三零七章推人顶缸,夜市见九娘被一大堆秀才们一搅和,邬琏再没了流连西湖的心情,这顿饭再也不想吃下去了。但对于受害者林老爹,他却是抚慰有加。等到和汪孚林一块上了画舫,见汪孚林授意船家赶紧开船,不要管是否有船追上来,这位浙江巡抚就沉声说道:“我曾当过应天府尹,离任时去过苏州。那时候是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只见缎工站在花桥,纱工站在广化寺桥,以车纺丝的那些车匠,则是站在濂溪坊。那不止是十人上百人,每一个地方站着等待上工的,整整有数百人!”他顿了一顿,仿佛在斟酌用什么样的言语形容心中的震撼:“东南那些机主之家,以日计酬劳,也就是说,这些机户若是要养家糊口,就要一天不停地做下去。因为,你一旦哪天生病不能来,你的位子就会被那些原本在桥头待雇的人顶上,这有个很生动的名字,叫做唤匠。然而,那个被顶替的人,饭碗就算是丢了,又得辛辛苦苦每日起早去桥头等待活干。那时候,我看到他们引颈相望,衣衫褴褛的样子,就想到我在云南见过的流民等舍粥的样子。”汪孚林前世里也去过人头攒动的招聘市场,但那种场合,纵使再挤,大多数人总会穿得衣冠楚楚,力求给单位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哪曾见过邬琏说的这番景象?能被这位浙江巡抚用流民两个字来形容,显然邬琏对此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那时候随行的人告诉我,等待活干虽说难熬,但最恐怖的便是绸缎积压没人买,商人不到机坊去收,而机坊要降低库存和产量,于是便只能停工。他们这一停工,往往便有数以千计的机户无活可干,衣食无着。若是那些只读圣贤书之辈,一定会说,为何不去耕田垦荒,可要知道,大明开国至今,已经二百年,东南几乎全都是熟地,再无半亩荒田,现有的这些地,农人自种都不够,地主则是雇佃户雇长工,哪来的地可以耕?”说到这里,邬琏方才转过身看着汪孚林:“所以,当初我上任浙江巡抚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巡视浙江各府县,而是由人带路,去了一趟部仓院桥、六部桥、黑桥、通江桥一带。和苏州那边类似,那一带也是雇工云集,等待机主挑选的地方。这些年四方丝绸大都出自苏杭,日子还算过得,不至于日日枯守却没活干。而就是这种地方,却还有好几伙打行中人穿梭其中,向那些已经极其艰难的机工收钱,稍有不从便大打出手,包办了机坊雇工的渠道。所以,北新关之乱的那些暴徒固然该治,这些贪婪横暴的市井之徒同样要严加管控。本部院听凃渊赞过你多次,这才找你问计,并非只是随便问问。”根据野史评论家振振有词的一种说法,明末东南闲置劳动力众多,却有打行这种事物消化,再加上富庶的环境,市井一片繁荣,足以能够养活这么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之徒,所以明朝二百余年来,除却倭乱,东南还是一直挺安定的。相形之下,陕西四川则没有办法消化这些失去土地又没有一技之长的冗余人口,继而方才在明末天灾集中爆发的时候,被李自成和张献忠闹得天下大乱,最终被满清入关。尽管这种逻辑推理有些牵强,但汪孚林绝不否认,如今这个年代杭州和苏州这种大城市的人满为患程度,绝对让同时代任何一个大城市汗颜。所以,邬琏之前在楼外楼中和他初步接触,并未深谈,此刻却倒豆子似的说这么一大堆,汪孚林便体悟到,这位浙江巡抚竟然是想动真格!很多人常常说东南之地民风积弱,但放在这年头绝对要被人嗤之以鼻。要真的积弱,浙军怎么打赢倭寇的?可就连戚继光这样的名将,当初也很有先见之明地不要市民参军,而是招募农民和矿工,那是因为东南市井之徒的作风刁顽横暴,稍有不对就和滚刀rou似的,就和这次聚众攻下北新关一个道理!然而,邬琏是他招来的,他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谁知道却引来了大麻烦,而这份期待,他还不能不回应。哪怕只是少许回应一点。想到今天盛气而来狼狈而走的那些秀才,他突然心中一动,当即赔笑说道:“邬部院,凃府尊之前对我的盛赞,其实太过奖了。我年纪小,鬼点子多,亏得府尊折节下交,肯听我的,而且也运气特别好,这才平安过了北新关那一关。至于收拢了一批打行中人,开了个镖局,毕竟还只是刚起步。若是邬部院想让那些从地上转到地下的打行中人也能够自食其力,我一个外乡人能做的真有限。”不等邬琏继续施压,他便抢着说道:“如果邬部院不介意,今天那些被您斥责敲打的秀才其实是个不错的切入口。我打着您的牌子去接洽一下那位老不死心的陈老爷,他那行当尽管很不好听,可他是地头蛇,于三教九流都有结交,这样的话,让他去出面接触那批由明转暗的打行,就水到渠成了。邬部院不用和此人接触,只要派个亲信言语一声。那些秀才给他惹了这么大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