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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馁话,别说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都未必够。”汪孚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有钱在手,心里就有底了。这种事情暂时不急,有破绽,就有机会。徽州府舒推官主持的发还赃物等事,你不妨让人撺掇张司吏那些红眼睛的,既然捞不到好处,那就替本县苦主到府衙那边去打抱不平,这样苦主总会有谢礼,还能背个急公好义的名声,何乐而不为?”让人做事,总不能老靠着从前那点所谓的恩义,好处要给足才行!第一一二章紫阳书院换门联整个徽州一府六县,都被邵家这桩案子给搅得沸腾了。尽管也有乡宦豪强对于邵员外的死,以及邵家遭到查封抄检表示愤怒,又或者关切,可是,在那三大本账册,邵家后院那口枯井中的尸骨,以及那些家丁的供词面前,这些声音须臾平息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对那十几箱赃物的关注。毕竟,邵员外的眼光怎样且不提,可金朝奉这种掌眼的却是专业的,里头好东西很多。乡宦们不在乎钱,在乎的是这些东西日后在送礼时的价值。他们不会以名声为代价,以报假案来讹诈东西,但各家总有下人看得出主人的心思,不断往外放出风声,于是,一府六县地界上的牙人讼棍,全都空前忙碌了起来。连续几日,舒推官那儿,府衙的六房胥吏处,门槛都快被人踩断了。而金朝奉这么个从犯被一顿板子轻轻发落,谁也没太在意。相形之下,破获大案的歙县令叶钧耀就要清闲多了。他虽说把主持发还以及继续结案的事情交给了府衙的舒推官,可破获案子的功劳毕竟是铁板钉钉的。汪孚林亲自cao刀设计起承转合,李师爷这个南直隶亚元润色执笔,两支生花妙笔将破获此案的经过直接写成了一篇超长篇公告,把县衙前的八字墙都给贴满了。这种和差不多的笔法,也不知道引来了多少百姓围观,不少酒肆茶馆之中甚至有说书的根据这一出奇案编了说词,一时叶县尊名声大噪。至于叶钧耀许诺汪孚林要挂到紫阳书院门口的那幅门联,汪孚林却死活推辞说自己的字写得不够好,热情撺掇叶钧耀题字。叶县尊对此倒有些不好意思,来来回回推拒了一番之后,等请来冯师爷商量之后,他才欣然提笔,随即送了去请匠人刻字。这一天,府城之中人来人往热闹喧天,县城中倒是一片宁静。歙县县学教谕冯师爷早两天就传话下去,说是县尊要为紫阳书院换一副门联,把除却参加秋闱之外的所有生员都叫到了歙县学宫紫阳书院。由于汪孚林吟出那两句的时候,只有徽州知府段朝宗、舒推官、叶钧耀这三人在场听到,门前守着的人也许听到一星半点,可全都被那桩大案给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工夫注意汪孚林这点小事。所以歙县生员全不知情,闻听换门联,暗自嘀咕的居多。毕竟,自从这座曾经历史悠久的书院在歙县学宫射圃之中重建,门前匾额也好,门联也好,全都是最初那位主持重建的徽州知府熊桂题写。如今叶钧耀上任未久,就不尊重前辈,这实在是有些妄自尊大了。所以,此时此刻上百号秀才生员虽说早早来了,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并没有多少正经的气氛。即便叶县尊主导破获的之前那桩大案传得沸沸扬扬,可那和他们家里长辈兴许有关系,和他们这些秀才却没多大关联。好在不是让他们在大太阳底下等,众人怨言倒不大。而程乃轩至今还没回黄家坞程家,汪孚林认识的生员几乎都去南京赶考秋闱了,他也就低调地躲在角落中。可他名声不小,又有人知道他和叶县尊素来走得近,不断有人过来询问今天换门联的玄机,他却一概含糊了过去。毕竟,今天这场合没有秋枫跟着,他从前又几乎没怎么来过歙县学宫和生员们打过交道,这没有记忆认不得人的最大软肋又显了出来。无奈的是,他不想惹事,却有人不想放过他。“汪贤弟最近很风光啊!”随着这声音,出现在他身前的是三个比他顶多只大一两岁的少年,瞧年纪,汪孚林觉得应该是和自己同年进学的,可惜完全叫不出名字。要不是今天叶大炮非得让他到场,他是很不乐意独自跑到这来的,当下就随口打了个哈哈道:“不过都是瞎忙。”“若是咱们能和你一样,在状元楼上露脸,连破案都能掺上一脚,那我们也乐意瞎忙。”为首的吴天佑似笑非笑反讽了一句。他是西溪南村人,虽说和吴有荣是远得不能再远的本宗亲戚,对这么个家伙也没任何好感,但外头人却把吴有荣讹诈不成反身死和西溪南吴氏连在一起,说三道四,让他很没脸。所以,哪怕汪孚林和本宗族兄吴应明仿佛有点交情,他仍然忍不住出言讽刺。他开了个头,其他两人自也少不得冷嘲热讽。同是今年进学的生员,汪孚林和程乃轩还是倒数一二名,却被人提携,能够到状元楼英雄宴去,汪孚林还大大风光了一把,他们怎一个羡慕嫉妒恨了得?这种少年郎之间的斗气争胜,汪孚林当然没那兴致去反唇相讥。而他的漫不经心激起了三人的恼怒,他们的话语不禁渐渐激烈了起来。就在其中一个尖刻地说出不务正业四个字时,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叶县尊到!”尽管今天叶钧耀这换门联的举动很多人不以为然,可在表面上,生员们却总得对一县之主做出足够的尊重。所以,在冯师爷的引领下,生员们排列整齐躬身行礼,口口声声老父母,叶钧耀听得眉飞色舞,颔首点头,好不春风得意。他并不是管束生员的提学大宗师,因此避开主位径直站了,又招手叫了四个壮班差役抬着盖了红布的一对匾框过来,这才重重咳嗽了一声。“紫阳书院源远流长,本朝正德七年,熊府尊重建于歙县学宫射圃,亲自施教,肄业之人,全都是一时才俊,其中更有唐状元这样的歙县之傲,所以,本县今日并不是撤换门联,准确的来说,是将熊府尊当日题的门联请到这堂上,悬挂于两侧。”叶钧耀先把自己尊重前贤的态度摆出来,看到下头生员们的反应果然和最初的生硬不同,他方才慷慨激昂地赞颂了一番已经入土多年的熊知府政绩,随后才谦虚地说:“而今日本县要挂到紫阳书院门口的门联,只是听闻佳句一时击节赞赏,亲自提笔,作者另有其人。这些天那桩案子,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其中本县生员汪孚林出了大力,此前段府尊亦曾召见于他。”作为歙县学宫之中的末学晚辈,又是道试吊榜尾,汪孚林自然站在最后头,所以此刻他的名字被叶县尊以如此方式提到时,他就只见前头齐刷刷一大片脑袋回过头来,对他施以集体注目礼。虽说很多人都意识到这是在县尊面前失礼,立刻就扭回了头去,可这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