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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延捏着防晒油瓶子在手心颠来倒去,听了片刻的海浪声,对身边的男人说:“公司的事儿,你没错。”按他的理解,为把老聂送回家养老,聂铮也算是费尽心思,但刚品尝到胜利果实,当儿子的却突然得知,家里的纠葛,亲爹一开始也是受害者,聂铮能好受才怪了。要不,聂铮为什么没急着去办股权转让手续。男人利落的短发被海风掀起来,露出光洁的前额,没转头正面看他,只是脸朝他的方向微微偏了下。有些事说过了没人性,老聂的确是惨,惨在哪?去世的那一位,跟老聂一块儿长大,还被宠得比老聂本人更像少爷,就算不提什么爱不爱,那人也算是老聂的弟弟,亲人被人害死,老聂性情大变,耍手段报复,童延完全想得通。但这不是重点,童延想了想,说:“反正,云星由你当家,算是众望所归……公事是公事,你没来之前,老聂纵着明煊横行霸道,公司就连二线艺人日子都不好过。老聂的确苦大仇深,但这些人都是指着出头才跟云星签约的,来了,却一直被打压,他们做错过什么?他们多无辜。”老聂报复聂太太不算事儿,混吃等死也全凭自己愿意,可一码是一码,既然公司都办起来了,对投其麾下的众人完全不负责任,这就是错。老聂仇恨难平,但冤有头债有主,拖累不相干的人,算是怎么回事?有这样开玩笑似的董事长,江山易主是迟早。如今,怎么怪得了聂铮。童延把这道理又在脑子里过了一次,这次理得更顺,“不管怎么说,他弄出的烂摊子,你在给他收拾,”见聂铮没出声,伸手扯了下男人的袖口,“我说的,你明白?”聂铮侧头瞥了眼童延的手,很淡地笑了下,“我知道。”但转瞬,嘴唇抿得更紧,眼光放空,落在更远的海天交接处。聂铮并不觉得自己入主云星是错,在商言商,他这个行为符合竞争准则。眼下,心里过不去的是,他入主云星的初衷。他确实本身就有投资影视业的打算,这是两年前就定下的计划,区别只在于从哪入手、怎么做。他为什么会挑云星?一来,他也是聂家人,人脉就是资源,从这儿开始,他更好入手,背后的利益关系更好理顺,前景也更有保障。再往下推,他为什么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出手?如今反思,聂铮不能否认自己对父亲恨过。他回国前,对女儿已经全然失望的外祖父欲言又止地扔给他一句,“你回去……如果能,照顾照顾你mama。”于是他就按自己的方式“照顾”了,他是带着倾轧的心思靠近老聂的,即使他母亲再不可理喻,在他的潜意识中,老聂的放浪荒唐是造就这一切的本源。可如今真相就在眼前,他母亲才是罪魁祸首,单凭一己之私,出手就毁灭几位无辜者的人生,下地狱也不委屈她,可他竟然武断地偏向这个恶魔。想到什么,聂铮侧过脸瞟一眼身边的大男孩儿,随后,眼光又回到远处起伏的海面,“以前,我让你整夜抄八荣八耻,你抱怨过我吗?”童延浑然不知聂铮为什么问起这事儿,讷讷答,“你那不是为我好吗?”“但本质是压迫。”聂铮声音很沉。不管他初衷是为什么,以当时的情形,他开口,童延就不能不做。童延完全摸不清聂铮出于什么旧事重提,但这事实在没什么可抱怨,憋屈吗?当时还真有那么一点,可是童延越往前走,越知道是什么叫阶层,他不管不顾地闯进一个自己本来够不着的圈子,不憋屈才是怪事吧。而且遇见聂铮,到现在他占了多大便宜?不管以前如何,他还是比大部分人幸运吧。因此,童延笑了声:“什么本质是压迫?你给我饭吃,给我饭吃的都是好人。就算你今天杀了人,我关心的当然是为什么,就算我心眼偏到胳肢窝,有哪说不过去?”聂铮眉头拧得更紧,童延的思维非常简单,简单到甚至可以凌驾是非,这不值得提倡,可是,童延有一句是对的,总得先把弄清原委。聂铮手撑着船头,跳下去,见童延立刻转头作势起身,说:“我去打个电话,十分钟后回来。”这就是让童延别跟着,童延听话,留在了原处。而聂铮则一直走到船尾,到露台落座,这才摸出手机。这通电话是打给他外公的,说到压迫,聂铮的心结是什么?当年,他母亲犯了那么大的错,聂家收养的一对子女,一个生离一个死别,老聂居然无处申冤,因为什么,赵家势大,这是受压迫。这些天,聂铮一直没跟他外公联系,他没想到自己也有逃避现实的一天。电话拨出去,听见外祖父在那边问:“你母亲怎么了?”聂铮说:“我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能嫁到聂家。”赵老像是一愣,“你都知道了。可是,聂铮,不怪我心狠,宠坏她又不管她。她做了什么事?她毁了聂家一对儿女,我把她关回来,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又跑出去贴着你爸爸,她已经丧心病狂了,那就由着她去,我不否认,当时同意她嫁,就是把她交到聂家人手上让她自己还债。”聂铮也怔住了,赵老完全误解了他的立场。老先生越说越激动,“人总该敬畏因果,就算她是赵东流的女儿也不能幸免,这点你应该明白。可尽管是这样,她刚嫁过去那会儿我还是心疼她的,那时我还希望她能改过自新,派了几个人跟着她,不想让她一下吃太大的亏,可每一次她都能让我更失望,你四岁那年,我亲自到内地,因为什么?她弄邪术养小鬼咒聂家养女的孩子。”“她是你mama,以前,这些事不方便让你知道,我让你看顾着她也就是冲着一份血缘。你回去,我想着她被磋磨了三十年,也没拦着你插手云星,我跟你对她都仁至义尽了,事实证明,她不值得同情,不值得拯救,更不值得你为她来质问我。”聂铮心情依然沉重,可是心头大石终是去了一块,虽然赵老会错了他的意,可老人家的态度很明显:即使心里对小女儿过不去,当年也没有不分是非地以势压迫聂家,这点已经足够他欣慰。他不得不承认,眼下,他真是害怕另外一个亲人在他面前面目全非。也是,要是他外公真出手,聂母这三十年的日子不会是这样,是他一时受得冲击太大,想岔了。聂铮说:“没有,您误会了,我没有质问的意思。”他打完电话时,童延已经回了舱里,男孩站在他面前,上本身光着,头发还会湿的,显然是刚洗完澡,也是,童延清早那一路狂奔,着了一身的汗。这会儿再看见聂铮,童延有种很难说清的感觉,他觉得聂铮步子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