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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别院修得精致,进门就是大院,满院种了翠竹,一路延伸进主宅□□,看去一片翠绿,望不到一点儿的杂色。别院的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仆,苏承靖是认得的,被冷安玥从京城带过来的胡伯。胡伯一见苏承靖就迎上来,屈膝跪拜:“老奴胡定,见过三殿下。”声音竟是略带哽咽。苏承靖赶忙将他扶起:“胡伯请起,您从小照顾老四,是我们的长辈,不必如此拘礼。”他握着胡伯粗糙的手,三年不见,他心中也是有些感慨,“这里这么多竹子,都是老四种的吧,他人呢?”提到竹子,胡伯就红了眼圈。二皇子冷安瑜最喜欢这翠竹,赞其风骨绝世,而冷安玥从小中意姚黄牡丹,从前京中的府邸,一到牡丹盛开的季节,满院金色锦绣,当真美不胜收。而自从冷安瑜死后,冷安玥再没种过牡丹,只有这郁郁葱葱的翠竹,伴着他度过这三年的日日夜夜。“四殿下在后面的亭中等您,唉,那儿的竹子是最早种下的,您不是外人,看过之后,也请多劝四殿下几句。”苏承靖不解其意,跟着胡伯来到后院,远远望见冷安玥独自坐在亭中,一身白衣素服,背影茕茕,单薄淡漠。而当他看见被最后一缕夕阳染红的翠竹,忽然心中一阵抽痛,竟至于有片刻喘不过气来。所有的翠竹上,都刻满了字。苏承靖熟悉不过的三个字,冷安瑜。每一棵,每一节的竹子上,都只刻着冷安瑜三个字。冷安瑜,冷安瑜。铺天盖地的冷安瑜。苏承靖深深吸了口气,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夜晚,尉迟秋与他讲的凤凰子的故事。所恋慕之人偏偏是同性,是否会觉得不堪。可是若不仅仅是同性,还忤逆人伦呢?四皇子冷安玥,二皇子冷安瑜,同父异母的皇族贵胄,宁可抛弃江山社稷,却执手此生,即便背负逆伦之罪也在所不惜。苏承靖不知道,若冷安瑜没有战死,他的二哥和四弟,会不会真的不顾一切地在一起,藐视天地礼法。他没有办法去评判这样的事情,想起他自己的出身,冷氏一族是否真的被诅咒,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被倒逆的人伦逼得无路可退。“三哥,你来了。”还是冷安玥先开了口,缓缓转过身来,淡淡地望着苏承靖。他们兄弟间没有那么多礼数,他没有起身,指着自己的身边道,“三哥这里来坐。”胡伯退下去奉茶,只留下兄弟两人。苏承靖依言上前坐下,细细打量三年不见的四弟。曾经的冷安玥,就如同他所钟爱的姚黄牡丹,明艳夺目,一张俏脸团团软软,总是笑嘻嘻的,众兄弟都很喜欢他。而如今翠竹林中缟衣人,昔日的笑颜再也不见,淡漠疏离的眼睛,仿佛与这世间都再无瓜葛。“安玥……”苏承靖低唤,却不知如何开口,只长叹一声,“你这又何必?”“三哥知我心意,不必多说。”冷安玥也不避讳苏承靖,一句话便堵住了他所有想要说的话。“久日不见,三哥安好?”苏承靖点头:“我很好,前头行了成人礼,奉命出来游历。”“我知道。”冷安玥聪慧,虽然避居宁州,却并不是完全不问世事,“过两个月我也到成人礼了,父皇几次派人催我回京,我不乐意回去。”两人久别三年,不免寒暄起来。冷安玥不愿意回京城,只是京城的消息他那里也没有断过,苏承靖倒是不怎么知道冷安玥这里的情况,两人说起话来,倒是冷安玥说的多些。自从冷安瑜死后,冷安玥继承冷安瑜手下所有的人马和人脉资源,实力雄厚,甚至可以说,假若现在皇帝驾崩,他可谓是最有实力登上皇位的皇子。然而冷安玥本就无甚野心,冷安瑜之死更是让他心灰意冷。冷安玥自请出藩宁州,便以冷安瑜的遗志,在宁州建立了庞大的网络,作为大冕南方的屏障,守大冕安宁。不知不觉天色已暗,冷安玥又说起这几日的事情来。事实上,在沈暗鸣拾到迅风鸣音之后,他便已经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而暗中开始追查。一开始的确是毫无头绪,但两日前沈暗鸣遇到了苏承靖,也让冷安玥发现了蛛丝马迹。“我一直以为那个迅风鸣音是三哥你要给我留下什么讯息,直到暗鸣告诉我你也在追查这件事,”尉迟秋留下的记号是一路通到码头泊船处的,冷安玥的人马并不知晓,想必一开始就反推成了苏承靖留下的踪迹,“所以我突然想到,其实,是有人想对三哥你不利。”“对我不利?”冷安玥垂眸道:“也许不单是你,还有我。有人渗入宁州,可能最初的目的是想动我,可是你也出现了,他们一举两得。策君默和尉迟秋发现了这件事,然后他们才去追查。”这伙人的目标,是大冕的皇子。苏承靖叹了口气,忽然愣住了:“等等,安玥,你如何知道尉迟秋?”“临扇公子尉迟秋,”冷安玥轻笑,提到这个名字,他看苏承靖的眼神里似乎带几分狡黠,“那个人很好,三哥要把握住。”“胡说些什么!”苏承靖叱道,脸颊有些发热。他一门心思追查尉迟秋和策君默失踪,不去多想那些有的没有的,此刻被冷安玥提起来,不由有些心动。“别胡扯了。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没有你想的那样。”“我有他的消息,你也不要听?”冷安玥忽然说道。“他在哪里?!”冷安玥见苏承靖如此急切,心知自己这个三哥的脾气,若再逗他,怕是真要生气:“你先别急,尉迟秋不会有事。不过因为他的缘故,我着意查过,包括这次的事情,应该和兰绪有关。”苏承靖不耐道:“这个我知道。你到底查到些什么?”冷安玥盯着苏承靖看了半晌,他们自幼一块儿长大,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三哥如此模样,慢悠悠道:“既然和兰绪有关,我自然是去查兰绪在宁州的行馆,而就在昨日,有人在兰绪行馆里看见了尉迟秋。”“什么?”兰绪行馆在宁州城里,苏承靖一直以为尉迟秋没有进城。“当时他和兰绪住在行馆的人一起,从回传的消息来看,并不是被胁迫的,倒像是和他们同道。”苏承靖难以置信:“这不可能。”以他的判断,尉迟秋跟兰绪的人应该有着相当大的仇怨,除非尉迟秋说谎。但苏承靖相信尉迟秋没有骗他。“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容我想想。”冷安玥微微牵起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继续道:“我还没有说完。尉迟秋一出现,我自然是盯上了兰绪行馆,可是怪就怪在这里,也许是我打草惊蛇了,今天一早,兰绪行馆居然人去楼空。连我派去盯梢的人都不清楚那些人是怎么不见的。”他冷笑,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