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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叮咚叮咚地响了一路。此时耳边响起的就是那种声音。尤离在静静地听,那声音无比真实,好像就在他身后,一个转身却又不见了。合欢是不是就在这里?尤离冲上楼推开每一道房门,都是空空如也,门框的灰也很少,有人细细地清理过了?他扶着木栏回到楼下,颤抖着打开第三层,终于看见一张杏红色的薛涛笺。温丽柔和的颜色。正是合欢一直喜欢的那种样子。浓墨与合欢驱影时的颜色一样,字字曲折刚劲有力,浑不见以往柔弱的笔风。十四个字,带了满满绝笔的意味——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明月不负卿。一盒的海棠果在旁边,鲜艳诱人,铃铛从他手里落下去,叮叮地滚向不知何方——他一定有事瞒着他!尤离的视线在四处徘徊,如梦初醒,终掏出明月心那封信,飞快地撕了封口,又看到了那女人熟悉的字迹。字字句句很快在他手里捏得紧皱,展梦魂端着药敲了一声门,就见他的堂主慌慌张张地推门出来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神智很不好。展梦魂虽然沉闷,却不是瞎子。“堂主?!出了何事?”尤离急步往外走,“立刻叫人,都跟我走!”展梦魂本是得了命令就会从命的人,却难得追问:“堂主要去哪儿?”尤离道:“四盟……”他已走到了院口,展梦魂尚在房外,他也不知后者能不能听见,声音却陡然停了下来。院里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白衣胜雪,好像是刚刚来的,又好像已经到了很久。“你要去哪儿?”尤离愣在原地,话一出口就成了哽咽,“我……”展梦魂端着药沉稳无比,药汤的热气四溢,很快到了他身侧。“堂主,该喝药了。”又是一片梧桐叶落下,跟血衣楼里的树姿没有分别,合欢穿着一件耦合色的长衣,衣领是合欢花,袖摆是桃夭,执着一支笔捧着书册,落叶也是这样从他头顶落下去。他总喜欢那些多愁伤情的词句,抛了笔哀哀道:“阿良,这一首读着好难过。”尤离放下手里的百合酥,一知半解地拿过去一看——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注1)————————————————————————————————————————————————————————————————————————————————————————注1:贺铸。萧言归堂真的不如我潜堂待着爽快。不过开封的天气好过燕云太多。我就知道良景虚要去救合欢的,果然将将赶到,就看见这小子一脸焦急的奔出来。良景虚又心软了,不过我也不怪他。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总是被人用俩枣就诓走,也情有可原。再说他还是听话地喝药了。药效一起,人就冷静很多。我是不会让人去四盟那边的。养了这么久终于身体好了点,去一趟又不知会如何。萧四无的耐心其实很差,脾气也很不好。良景虚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药效应该让他很困倦了,却不躺下睡觉。我猜他在内心挣扎,很想跟我说,救救合欢。然而理智又告诉他不该说这些。他一直认为我总有一天要把他扔了。如果他总是惹事麻烦我,说不定这一天会来得更早。还有他已经欠了我跟多,大概也不想再麻烦我。所以我先开口。“你好好睡一觉,我保证把合欢给你带回来。”良景虚的眼睛依旧盈盈,却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我就笑了,“我会骗你?”他居然笃定点头,“你会。”这就值得揣摩了,我已说过,我不认为杭州时隐瞒江熙来的事情是欺骗他,良景虚也不会抓着这个事情跟我争。那我又骗过他什么?嗯,好像是有的。我就笑得厉害,“良堂主的话值得深思啊。”他好像撑不住药效,昏昏欲睡,我趁机把人按下去,正要捞被子,他攥着我手腕,低低道:“你一点也不想救他。”我说:“当然,我根本不想。他早该死了。”良景虚不喜欢合欢,却因为救命之恩,做了很多让合欢以为自己很有希望的事情,说到底是良景虚欺骗了他,才到今天这个局面的。合欢冲动易怒,早就不该留。再说,有一个江熙来就够讨厌了。良景虚又道:“你嫉妒他?”湛蓝色的珠串在他手腕泛光,我盯着看了半天,轻松道:“你又不喜欢他,我为何要嫉妒他?”话一出口我就有点烦躁,已经预料到了良景虚下一句会问什么。那你嫉妒江熙来?哼,废话。然而他没问,收了手翻身背对着我不说话了。我也知道是为什么,这孩子怕总提江熙来会惹萧某生气。我躺在他身侧,也背对着他,发了很久的呆,料想他已经睡过去了。良景虚无能,救不了合欢。其实萧四无也一样,如果夫人铁了心要他死,我还真没有把握能救得了。于是我又想起百晓生运筹帷幄的模样,还有青龙面具戴在脸上的感觉。不得不说,权利,真的是很诱惑的东西。良景虚缓缓翻身然后往这边凑,呼吸离我颈后越来越近,突然开口道——“你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哟,看来良堂主跟萧某想的一样。我一挺身就坐起来,很快翻身压他在下,果然人吓得立刻僵硬,好像困意都吓没了。尚不说他精神虚弱应该快点休息,合欢被擒,他也必定没有心情做某些事情,如此一来,萧四无若还要做什么,岂不是太没有人性了——然而他受惊时的样子其实很有趣。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问:“良堂主盼着我有那一天?”他很快就回答,“没有……”于是我问:“若萧某有这样的一天,良堂主会不会尽力相救?”良景虚道:“当然会。”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暂且就当真的好了。我又躺回去,拿出拙劣的哄人技巧,“行了,你睡一觉就会看到他。”良景虚道:“是我对不起他。又教四公子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