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0
被洗劫一空的房子,只紧紧咬住了唇,抬眸接着赶路。沿途杳无人烟。南官道远不如他们一月前途经的东官道宽敞干净,坑洼甚多,布满了义柯军队曾经踏过的痕迹,两旁的杂草枝叶也被踩踏得东倒西歪,惨败憔悴。初冬寒凉,万物静寂灰白,死气沉沉。行至下午时分,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像是个靠在路边的人影。奚咏摸向腰间长剑,左手扬鞭一甩,飞速上前,眯起墨眸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气息微弱的姑娘,似乎和闻琦年差不多大。她匍匐在肮脏的地上,眼睛半阖,头发乱蓬蓬地,脸色蜡黄,瘦骨嶙峋。衣裳破烂不堪,右脚套了只翻底的布鞋,另一边的赤足则走出了血泡。唯有腹间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奚咏松开握住剑柄的手,勒住了马,转过脸,无声询问着闻琦年。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闻琦年直接下了马,快步走向趴在地上的女子,轻柔地将她扶起,揽在怀中,不断唤着:“姑娘,姑娘?”过了半刻,怀中的人缓缓睁开了眼,呆滞地看向她。明明应是个妙龄少女,但却眼窝深陷,面带菜色。奚咏早已拿着水囊站在一旁,见状,立即递给了闻琦年。女子喝了水,又被闻琦年打横抱起,放在树下歇息了许久,才虚弱地道了谢,恢复了些许精神。她似乎有话要说,努力地牵了牵闻琦年的衣袖,奈何声音微小沙哑,让人不得不低头附耳倾听。这名狼狈的姑娘自称沃小蕊,正是之前那个村庄里的人。一月前,她还和自己的弟弟、父母在村中过着平静的生活。那日傍晚,她和母亲在院子里喂鸡,门外却忽然一阵sao动,猛地闯进几个浓须深目的诺西士兵,铁骑甲胄,大刀铮亮。骏马四蹄飞扬,高声嘶鸣,和背上的骑兵们一样嚣张跋扈。沃小蕊的母亲反应过来,立刻推着她向后门跑:“快走!”她被吓得失了声,连滚带爬地扑向后门,不要命地往山上跑。奇怪的是,那些蛮人并没有追上来杀她,而是聚集在了院子里。沃小蕊飞奔了百步远,却发现母亲没有跟在身后。想着至亲的家人,她终究是鼓起了勇气,又掉头往回走了走,藏在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家中小院。就这短短几刻间,她的母亲就已倒在了后门口,背上鲜血淋漓,不知死活。沃小蕊眼睛一红,恨不能立刻想要冲出去,却发现院里的蛮人士兵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垂头屏息,尊敬地迎进了一名高大的男人。他的玄色铠甲厚重异常,戴着头盔,只露出一双锐利的鹰眸,手中持着一把尖亮的长戟,与众不同。士兵们把她爹押在地上,只听见那男人用流利的汉话问道:“你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他的声音充满蔑视,不怒而威,让人胆寒。原来,此处距离梧桐城约有百里远,他们打算找村长带路,寻个近道,给梧桐城池来一个奇袭。沃小蕊很是焦急,担心屋里睡觉的半岁弟弟也会遇害。但她终究是个荒村里的小丫头,实在不敢去蜉蝣撼大树,只好待在原地,静观其变。很快,那名首领就下马进了屋子,顺手把她爹也拎了进去,士兵们原地待命,一片安静。她把目光放远了些,看见村里早已尸横遍野,就连小童也未曾放过。家家户户的东西都被抢了出来,有不少掉落在地上,乱七八糟。全村被灭。沃小蕊捂嘴哭着,眼前天旋地转,受了不小的惊吓,一下晕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时,天正蒙蒙亮,全村众多的义柯蛮人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惊的屠宰场。还好她离村子不远,昨夜里没有野兽靠近。否则,早就被拖进深山吃了。“爹——”她冷得发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悔恨不已,哭喊着就往家中走去。除了母亲的尸体,别无他人。房内空荡荡地,爹和弟弟都不见了踪影。沃小蕊觉得他们一定是被那个首领带走了。要她爹爹带路,用弟弟做威胁。定是这样。他们之所以没杀她,或许是因为觉得没有价值,又或者是首领正忙着寻找村长,士兵们不敢在他面前胡来造次。她抱着母亲的尸体哭得双眼肿痛,才勉强起身去找了把锄头。绝不能让母亲暴尸荒野。一个瘦弱丫头,不知要花多久的力气才能挖出个像样的墓坑,再一把把撒土,将人彻底埋葬好。她拼命掘土,饿了就去找点以前藏起来挂在梁上的干粮吃,困了就席地眯一小会。待母亲终于下葬后,沃小蕊却犯了难。村里的每具尸体,曾经都是和她关系匪浅的亲友。这些人,皆待她不薄。沃小蕊没了法子,只好走到路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她得先追上义柯的人马,找到自己的父亲和弟弟,再回来为众人收尸。此番一去,必要寻到下落。她堪堪收集到一小篮臭糠坏物,便踏上了路。这些食物要放在几天前,是连猪都不会吃的东西。不料,还未走多远,沃小蕊就感觉自己的力气在慢慢被抽离,越来越虚弱,到最后,简直是在往前爬动。她像是一尾快要干涸而死的鱼,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拼命也要去梧桐城。找到父亲和弟弟,是这个少女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沃小蕊哑声说着,闻琦年已是大致听明白了,不由得产生了些许怒火。人性恶劣。他们在草原上时,遇见的诺西族人都还是一副淳朴热情的模样,可当人进入了群体,成为了一份子,就容易陷入集体的狂欢中,失去理智。她第一次感受到这般乱世悲凉,不禁低声咒骂了一句:“禽兽不如!”奚咏立在她的身后,立即明白了她在生气什么。他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声音仍是温和无比:“式玉,人都是多变的,谁也不会是圣人。”既然沃小蕊一心念着要去梧桐城寻找家人的下落,闻琦年自然不会剥夺她的期望,两人便将小丫头妥帖安置在了马鞍前侧。收拾好了以后,奚咏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问道:“式玉,你选哪匹马?”闻琦年愣了愣,有些不解。他俩都有自己的马,好端端地,怎么就要做选择了?奚咏并不出言,无辜地望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马鞍上的丫头。原来是男女授受不亲。闻琦年忽然间觉得有些好笑,他这守身如玉的样子是作甚么?她干脆利落地蹬上了奚咏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