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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有走上大殿为君雁雪奏乐的一日。“下一位,秋水玲珑园的闻青。”主事不咸不淡地宣告。闻青微微昂首,似玉雕琢的面上一片清雅素华,青衣如烟雨,举手抬腕,是江南的风致,却又是松柏的魂骨。舒寒凌年过半百,却仍看得出年轻时是如何丰神秀骨,素白长衣上散开青浓松花印,无声流出一段端雅肃穆:“你的乐器,是箜篌?”闻青扶着朱红凤首箜篌,行云流水一般一个长礼:“回舒先生,确是箜篌。”舒寒凌轻笑,原本的严肃似乎也如烟散,眼中流露出一抹温和:“这年头奏箜篌的已不多了。你且弹来听听。”闻青微微垂眸,长睫如羽,映得人如月,又如玉。“此曲,名为,请先生品鉴。”言罢,闻青端坐一旁,抬首,袖低落,流却一片翠碧,露出一截手臂。闻青的手是男人的手,骨骼较宽,却素净,线条流畅,骨骼清晰。他微微低眸,看上去极为平静,只是当他的手指碰到箜篌的那一刹那。原本已经闭眸等待的舒寒凌却缓缓睁开眸。从他的指尖,从箜篌琴弦处,流淌出的,是否是不应当存在于世的乐音?没有人能够回答。所有候试的人皆呆在了那,怔然看着高台上那个风姿卓然的身影。青衣暗雅,水玉风神。闻青只是低眸,专注于箜篌。他想起了很多。他的父亲宣行之清雅的笑,他的母亲身上的杜鹃花香。琅琊山上荷风淡淡,十里莲花。那三天三夜未熄的大火,那些人猖狂的笑声。十三年风雪中奔波,提剑杀人,或者,见人被杀。还有,谢紫。那一柄油纸伞上的翠荷与锦鲤,那一支笔绘得江南的风月。他笑起来时,潋滟开的浓丽,流散去的旖旎。偏教此生,遇见他。一曲毕。满座寂然。月圆如玉盘,清寒月光笼在闻青身上,一片仙客风姿。人们只听,忽然响起两手相击声。舒寒凌的目光那样淡,瞳色却如深墨。方才便是他,平静地鼓了掌。然后,他淡淡言道:“很好。”“闻青,你当以八字称许。”“箜篌圣手,乐士无双。”舒寒凌道。自此,闻青之曲,名动天下。作者有话要说:☆、通款曲“舒先生过奖。”闻青敛袖为礼,唇角半勾,眸中却是一片幽寒。舒寒凌却已不再看他,只月色映出他风霜雕琢的面,白衣上散开的墨绿松花。“只不知,闻青是否愿意随老夫修习箜篌之曲?”舒寒凌眼风一转,一段霜雪。闻青微怔,他原本只想借舒寒凌之名让自己扬名以达目的,却从未奢望过能成舒寒凌之徒。但是,在他还不曾领略过血腥与杀戮的年级里,他也曾如天下间每一个乐师一般,希冀有一日,能拜入舒寒凌门下。只因三十年,舒寒凌一曲,倾绝冠世,引得昔年珑华公主为之相思误终身,一缕香魂散,一段芳魄搁。于是不知何时,渐渐有人传了个舒寒凌的名号-----“九霄卿”。一时风传。况且,成了舒寒凌的徒弟,便有机会出入宫闱。于是闻青赶忙拱手一礼,一揖恭身:“弟子愿跟随先生左右。”舒寒凌目光仍淡:“明日一早,洗梧台。”闻青再礼后应声而退。洗梧台是舒寒凌所居之府。天下乐师梦寐以求的神仙之地。闻青着实未想到,自己还有这般境遇。故第二日一早,闻青便恭敬候在洗梧台外,待那深木府门开出一隙,霎时,满府清泉流水云淡柳青,映入眼中。只见舒寒凌仍旧是那一袭白衣,虽两鬓斑白,却风骨天成。他衣上松花映着上方青松,松针尽落,一地静谧与清雅。九霄卿。其实,说是九霄清客,更为合适吧。闻青暗想。“你来了。”舒寒凌缓缓回身,纵然他年轻时丰神秀骨,仍逃不过岁月摩挲,但他一身高雅清华,内敛沉厚,却如他身旁云中古松一般,叫人看了,甘拜下风。“先生。”闻青一揖。“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后唤我‘老师’便可。”舒寒凌低眸,静静踩过一地松花,走到长廊坐台边随意坐下,却仍一片端雅。闻青也不拘礼:“老师。”“你昨日那一曲确实高妙。”舒寒凌看着院中一地落下的松花,忽而又道,“只是,弹到其中一节时,却太惨淡。反失了几分灵气。”闻青低首:“请先生赐教。”舒寒凌低笑:“弹曲之时,你已专注本心。那么你便要学会的只有一件,以彼之心,通彼之命,悟彼之天地一方。”言罢,他又笑道:“其实这也是当年你师尊传授与我,我却是听不懂。”闻青当下一怔,他原本以为舒寒凌是个十分端肃的人,而今看来却很和善。“其实说白了就是,”舒寒凌抬袖,松针掩映下眼角流出一段优雅,“澄澈汝心吧。”闻青低笑:“那弟子必当谨遵教诲。”而谢紫那一厢,此时正是上朝时候。众官尚还候在金銮殿外。众官自然都避着谢紫一些。现在他的风评可不算好,和之前简直天差地别。但谢紫却是一概笑脸相迎,好似浑不知旁人是如何传他的。只苏相走过他身边时,意义不明地勾唇笑了一声,眼中意味深沉。谢紫同样勾唇一笑,压低声线:“谢过。”苏相只一眼:“各有同道罢了。”作者有话要说:☆、公子决不知觉到了落雪天气。长安繁华富庶,也被雪掩埋烟火,一片寂静清凉无限风月里去了。谢紫拥着狐裘走到谢府前,却见一人白衣如雪,一柄伞上桃花嫣然盛放。那伞上三月桃花是熟悉的笔触。只见那伞缓缓移开,露出那张温文端方如玉的面孔,比往日里精神得多:“回来了。”谢紫一惊:“爹,你不是尚还病着,这样的时候怎么还能在雪中等我。”谢书漫不经心一眼扫过,眼中是明月寒霜亦或者是桃花春水?“不妨事。”谢书缓缓勾出个笑,氤氲开一室三月春华。谢紫淡淡低眉笑道:“爹,你不用担心我的。我没事。”他忽而扬眉粲然一笑,皎皎若华光:“你把病养好,然后等着我把娘救出来。我们一家就会好好的。”“嗯。”谢书低首走入门内,伞上桃花那样艳,是他昔日与夫人廊檐听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