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的西府海棠（纯爱篇）

    大一下学期，接连的两次大课让霍初阳差点耗尽阳寿，能够睡五个小时已是福报，性生活频率也直线下降。

    王洛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除了下班后换着花样给女儿煎炒烹炸，还下了好大决心，才换上女儿珍藏的那些情趣制服中的一套，红着脸，主动在女儿的画板儿跟前晃。

    可怜霍初阳一抬眼，只是怀抱歉意地笑笑，就继续闷头画她的大作业了。

    终于到了结课后的周末，王洛羽赶紧带女儿到市内的公园散心去了。

    虽然现在赏花显得略晚，但总算赶上了春天的尾巴。铺着鹅卵石的小径略窄，王洛羽牵着女儿的手走在前，霍初阳跟在爸爸身后。

    现已暮春，草木早过了抽条发芽的时节，变得葱茏起来。蓁蓁中，两人意外的安静，就这么沿着小径愈走愈深，逐渐的，周围熙攘的人声也远到细不可闻了。

    直走到一片海棠树前，她们才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明艳的花海。

    说是明艳，其实是有点繁盛过头了。虽然每个枝桠上的海棠花都开着，但风只需一吹，大片的花就离开枝头，草地上已经积了织锦般的一层残瓣。

    王洛羽垂眼瞧着草丛上零落的花，有的还是一整朵，就被打到地上；有的许是过了些时日，纤薄柔粉的花瓣已变得干黄焦鬈，萎缩在刺刺的青葱草地上。

    “好美的花啊……幸亏你今天带我出来转转，不然就错过了。”

    女儿慨叹的声音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背部被女儿紧贴，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侧。

    “初阳，你看，地上都是花瓣，有的都蔫了……”

    爸爸并未对自己的亲热作出回应，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害怕吵到这一大片沉睡的落英。

    霍初阳松开了手，然而眼睛还盯着他看，只是眼神变得像做梦一样。

    爸爸的语调也跟做梦似的，“多美的花啊……可终究会枯萎的……”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直到周围响起“莎莎”声，王洛羽才如梦方醒，“抱歉啊初阳，本来说要带你放松一下的，结果我又说这么扫兴的话，对不起……”

    霍初阳本来想说“没关系”，但爸爸正好站在一棵繁茂的海棠树下，身子侧对着自己，头微微低着，镜片遮住了他的眼。阵风拂过，树叶又奏出温柔的“莎莎”响声，花瓣从他身旁轻盈地飘零，偶有几片花瓣落到他的肩膀上。

    一阵幽香传入她的鼻尖，在晚春明媚的日头下，层层花雨竟映出粉霞般的柔光，爸爸本就斯文的脸庞被衬得更加柔和，整个人都好像年轻了十岁。

    她眼中的画面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她最爱的人就站在她身边，她本人则回到了美国纽约现代美术馆，站在达利《记忆的永恒》跟前那天——

    如有灵魂的感应般，她瞬间理解了爸爸忧愁的心绪。

    霍初阳不管不顾地踏上草地，在爸爸面前站定，捧起他的脸，轻吻他的唇瓣。

    “唔、初阳，怎么突然……？”

    王洛羽抬起垂下的眼睛，虽然身体已经习惯了女儿这样突然的吻，两臂也搂住女儿的身子，但面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上粉色。

    “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今年的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但更要好好享受当下。我很珍惜和爸爸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连画作业的时候也想快点画完，好匀出些时间陪你；就连吃饭也舍不得那么快就吃完，就是想在画画之前多看看你。爸爸，别再担心了，就算你枯萎了，我也会把你当宝贝，好好珍藏起来的。”

    爸爸是真的有些多愁善感，可她在寒假时才更加深刻的认识到，爸爸在等待自己的那些年，光是活下去，就耗费了很大力气。

    “初阳，谢谢你……哎，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却还要你来安慰我，感觉好不应该啊。”

    王洛羽终于笑了，脸上的红霞更甚。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初阳把自己裹得可太严实了。

    “有什么不应该的，我也是成年人了，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啊，我可以帮你排忧解难的。”

    霍初阳撅起嘴，有点不服气，可一会就xiele气。虽然她不想让爸爸总把自己当小孩，可她就是爸爸的女儿，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好，我知道啦，小棉袄。”

    “啥？”

    “小棉袄啊，你不就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嘛。”

    王洛羽的眼中盛满春风，他也抬起手，捏捏女儿的腮rou，又用唇在女儿微启的嘴上点了一下。

    “……爸，今天我可是有时间了。”

    “什么时间？”

    “和你zuoai做的事情的时间啊。”

    “呃……好、好呀，你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做，肯定憋坏了吧……”

    “那是。对了，我今天想看你穿你之前穿给我看的那套兔男郎的衣服。”

    “初阳！小声点，会被别人听见的……”

    “哟哟哟，害羞了？爸爸的脸好红啊，是不是……你也忍不住啦？”

    “你这孩子，真讨厌……”

    小径拓宽了些，已经能够容纳两人并排行走。她们手牵着手，慢慢走出这片朦胧的花海。在走出最后一组由树冠组成的天然拱门时，微茫的人声逐渐明朗，霎时间，像是从桃源回到了现实世界。

    但她们知道，那片桃源是真实存在的，两人的衣服上都浸染了西府海棠的幽香。

    王洛羽轻轻拂去女儿头上的花瓣，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踏上满是落英的人行道，悠悠地散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