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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的理由。那理由到底是什么?叶勉明知不应该问,可他实在忍不住。他第一次这么想跟一个人分担痛苦。“岑缺,”叶勉说,“能跟我说说吗?”岑缺的脚步放慢,望向他。叶勉索性站住,回看他说:“难道你不想回家吗?”岑缺的眉头锁紧,在路灯下,眉心像是一口井,让叶勉一望望不到底。“我说了我不……”“我不是非想要逼你,但是,一个人承担着这些,不累吗?”叶勉慢慢靠近他,两人只相距半步,“如果你希望有个人分享你的秘密,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岑缺微微仰头,定定地看着叶勉。“当然,你可能信不过我,”叶勉笑了笑,“但是,别太累。”他说完,叹了口气,转身要走:“走吧,回去了。”叶勉刚迈出一步,手腕被岑缺拉住了。他扭头看向拉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目光才刚触到对方的皮肤,岑缺就已经放开了手。岑缺说:“如果你几乎没读过书,走在路上甚至连有些饭店招牌上的字都认不全,浑身都是伤疤,做得最多的是干农活,进了城发现自己只能在工地干苦力糊口,你会愿意被认识的人发现吗?”岑缺突然靠近,他们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他轻声对叶勉说:“我不是傅修杰,不是生长在家庭条件不错的城市,没有疼爱我的父母,没穿过好看的衣服,没吃过昂贵的零食。我是岑缺,小时候稍不听话就会挨打,柳条抽出的疤到现在还跟着我,我脚心还有被guntang的炉钩烫过的痕迹,我以前穿的衣服都是捡村里别的孩子的。养我的人被火烧死了我才离开了那个地方,发现火车票原来需要身份证才能买,但是我根本就没有。我穿着破烂又脏兮兮的衣服进城,凭着仅有的记忆在城市里辗转。我没看过电影,忘了黄金糕的味道,我站在十字路口,发现无论走哪条路都到不了我的家。”“岑缺……”“叶勉,我不是傅修杰,傅修杰不应该是这样的。”岑缺的一滴眼泪毫无预警地滑落下来,但他依旧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叶勉,说:“我怎么能让他们看见这样的傅修杰呢?我哪儿配得上傅修杰这个名字呢?”这句话一出,叶勉心里努力撑着的堡垒彻底被冲垮,连傅唯一都没见过他掉眼泪,今天却站在路边,流着眼泪把岑缺抱在了怀里。岑缺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叶勉疼惜地抱着他,强忍着让自己看起来哭得不那么狼狈。“别这么说,”叶勉轻抚着他的头发,“你是最好的自己就够了。”????????57想摧毁一个人有时候只是一秒钟的事,想要重建一个人却很难。一年,十年,一辈子。谁都说不准。不管岑缺在平时表现得多冷硬,可那冷硬的表面下掩藏起来的是对别人的不信任和对自己的不自信。他极度茫然,极度自卑,他不相信自己可以回去,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他人生的主题变成了逃,偷看一眼自己在乎的人,然后就逃跑。叶勉从来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事,他除了心疼,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岑缺看他这样,反倒笑了。“你怎么哭上了?”叶勉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说呢?”岑缺抬手给他蹭了一把眼泪,扭头发现路过的人在看他们,瞬时尴尬了起来。“走吧,打车回家。”叶勉说,“回家吃点儿甜的,心情就好了。”他们站在路边,然而这个时候极难打车。等了好半天,一辆空车都没有。叶勉的手机响了,是条消息。他点开一看,傅唯一发来一句:怎么回事?我妈打电话来跟我哭了十分钟!叶勉给他回:我跟岑缺看电影出来遇见他们了。傅唯一:……叶勉刚收到傅唯一发来的省略号,那人电话就又打了过来。“你们在哪儿呢?”傅唯一那边很吵,叶勉一听,反问他:“你在哪儿呢?”“我先问的!”傅唯一说,“你跟他在一起?”“嗯,我们准备回家。”“碰个面吧,找地方喝一杯,聊聊。”傅唯一说,“给我发个定位,我们俩去接你们。”“……喝一杯?你跟他喝酒去了?”“哎呀,他开车,没喝,放心吧。”傅唯一显然有些着急,“我想见他,他没事吧?”叶勉没想到傅唯一真的对岑缺这么上心,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有些走神的人,说:“还好,待会见。”他挂了电话,给傅唯一发了个消息过去:他不想认,你先别逼他。傅唯一给他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我知道!定位发过来!叶勉给傅唯一发了定位,然后对岑缺说:“傅唯一跟他男朋友要来找咱们,等会儿他们?还是说,你想回去?”岑缺原本是想回去的,但一听傅唯一的男朋友也来,迟疑一下,答应了。“今天估计路上很堵,咱们去店里等着吧。”叶勉带着岑缺进了身后的那家咖啡店。岑缺第一次来咖啡店,跟在叶勉身后,对方点了什么他就也要了什么。两人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马路。叶勉说:“你打算跟傅唯一说吗?”岑缺摇摇头。其实叶勉能感觉到,他们这一家人迟早都是要相认的,除非岑缺哪天实在钻牛角尖,离开这座城市。但都已经走到这步了,应该不至于。既然是迟早的事,那就慢慢来。无论是岑缺还是傅家,他们都彼此等待了太多年,在那漫长的互相等待中,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变成了绝望,如今,再重现希望,对于他们来说冲击都过于强大,需要有一个缓冲的时间。服务生把奶茶端了上来,岑缺道了谢。“这家咖啡其实很好喝,”叶勉说,“但是晚上,怕你喝了睡不着。”岑缺没喝过咖啡,他杯子里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闻着很香很甜,让他想起昨晚跟叶勉一起吃过的月饼。“没加糖的奶茶,”叶勉说,“你先尝尝,要是觉得不喜欢,可以自己加糖。”岑缺端起杯子,用力闻了闻。他突然想起小时候mama用牛奶和茶给他们煮的饮品,过去太多年了,其实他已经完全记不得那是什么味道,可是在此刻,闻到这个香味时,他好像突然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他跟傅唯一都还是小孩子,父母虽然疼爱,但不溺爱,管教严格,平时不允许他们多吃糖,不允许他们互相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