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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再熟悉不过——是玉玺,准确地来说是上一个玉玺。他把玉玺紧紧攥在手里,侧身吩咐道:“换两匹好马套上去,派人清道,回宫。”黄贲连忙使眼色,几百城门屯兵分成两列前往长街清道去了。又有几个屯兵牵来两匹马,套在了那架马车上。那匹瘦马圣上没提,他也不敢随意处置。这马的毛色花纹他认得,宫里独有的,想是五年前随着一起走了,如今老马识途归来,指不定车里那位还要呢。“谁掀开帘子看过?”圣上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忙前忙后,冷不丁问了一句。黄贲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回陛下,除臣之外只有两人。”“那这件东西呢?”李越掂了掂手上的玉玺。黄贲忍不住偷偷扫了一眼自己的一众部下,所有人都深深埋着头。“回陛下,也只有两人仔细看过。”“仔细?”李越的手又藏入宽大的袖口,冷冷道,“这么多屯兵都看见这辆马车了,别走漏任何消息。”马也换好,他说完便翻身骑上来时的马,把缰绳握在掌心中挽了一圈,低头看着黄贲:“轻易用不着见血,但事关国是,仔细着点。”黄贲冷汗浸湿内衫,低头应了。屯兵清道顺着长街站成两列,百姓躲回屋内,无人开窗出门,就连窥视也不敢,整条街空空荡荡。就这样,圣上打马在前,后面跟着一辆脏兮兮的破马车和几个亲卫,一路徐行从长街回宫了。*回到宫中之后李越才松了一口气,他藏在广袖里的手早已颤抖不止。玉玺坚硬的棱角硌着他掌心,手指重重抚过纹路,他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确认,这就是从前的那枚国印。车里的人也正是大魏从前的那个帝王,他的皇叔。他让人把马车驾回空了许久的凝华殿,顾不上什么宫廷礼仪,自己慢慢地驾马跟在后面,一边胡乱地想着。皇叔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在城门口呢,他等了那么久都不回来,一回来便是这副样子……他回想刚刚撩起车帘后的那一瞬间,对上一双昏暗中的视线。那视线guntang,直烧到他心里去,把五年来好不容易沉寂下去的一盏灯又点燃了。两人只对视了一瞬那双眼又阖上了,皇叔像累极了一样靠着车厢,不愿再看他哪怕一眼,更不愿开口说话。然而李越心里那盏灯此刻烧得正旺,不管怎样,人总算是回来了。只要人在,一切都好。事情却比他想得更严重。人是从马车里抬出来的,李怀安已经失去意识。全身上下布满血污,污渍和血迹凝在一起,让人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衣裳没有一块是完整的,从痕迹来看,一些是被刀割开的,还有一些是被鞭子抽裂的,撕裂的缝隙下全是糊着血块的伤口,血色已经隐隐发黑。好在李怀安的脸是完整的,没有伤口,却瘦得双颊凹陷,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绫,干枯,死寂。朗朗天光下,肮脏的色彩明艳得刺眼。李越僵硬地翻下马,走得越近,看清的伤口就越多。他死死盯着皇叔,颤抖着声音道:“你们先放开他。”他扔了手里一直捏着的玉玺,伸出双手托住李怀安。一个七尺男儿却轻得像羽毛,几乎没有实感。他怎么小心也避不开皇叔身上的伤口,只能慢慢地走,尽量迈稳步子。走到殿门口,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他才回过神来,转头吩咐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众人:“把何御医请过来,让他带上几个帮手,别传出去。”何御医今年快七十了,来得倒很快,身后跟着三个年轻后生。李越没说什么,只屏退其他人,让他们把榻上的人先收拾出来。三个后生起初都不知道如何下手,顶着圣上的目光,拿剪刀一点点剪开与皮rou粘在一起的衣服,用棉花沾了水清洗伤口。然而血痂结得太厚,只能换成纱布,用了些力气才把一处伤口擦拭干净。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送出去的都染成了深红色,还沉着些血块。李怀安的外衣中衣都被撕剪干净,只留下亵裤还穿在身上。全身上下的血污洗净之后,可怖的伤疤才清楚显露出来。新鲜的伤口遍布全身,从颈侧到小腿,从腹部到背部,杂乱横贯着。新鲜伤口之下还有数不清的旧伤疤,早已愈合,只剩下或深或浅的疤痕,层层相叠。李越在一旁站了许久,身上的朝服还没来得及换,重重地压着他肩背。他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点点将皇叔收拾出来。涂抹药膏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将李怀安每处伤口都照顾到之后,何御医转过身跪了下来。他历经三朝,自然认得由他从小照看到大的李怀安。他下巴上蓄的花白胡子抖动着,还没开口,李越先一步道:“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让人起来:“你先开方子,把他治好才是最要紧的。别让其他人知道他回来了,其余的朕来做。”何御医总归是心疼,那副模样哪儿还像曾经的皇帝呢,纵是牲畜也没这么凄惨的。可李越的性子他也清楚,多说无用,他留下未用完的药膏,带着后生离开了。李越赶紧脱了外袍披在李怀安身上,寒冬已至,饶是在凝华殿里都能呵出白气。他正要出去让人多烧点炭火,手突然被紧紧抓住。李越猛地回头,撞上李怀安迷茫的眼神。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李怀安却突然从床上挣扎着跳起来,抄起一旁的花瓶往床柱上砸,用碎片抵住李越的喉咙。“放我走!”他嗓子被血块堵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如同长刀生生被劈裂。李越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皇叔裸露的单薄身体,想冲上去把外袍重新替他披上。殿外的内侍和亲卫听到动静,忙不迭打开门进来。他头也没回怒喝道:“都出去!”再对上李怀安的视线时,声音又软了下来,试探着轻声喊了一句,“皇叔?”李怀安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一声皇叔让他眼里重新出现一丝光亮,手一松,尖锐的碎片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他蹒跚爬下床,脱力一般跪在一地碎片上,仰头看着李越,轻声道:“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杀了我吧。”李越想把他拉起来,他又突然拔高了声音:“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去你娘的奴隶!老子是大魏的皇帝!”李怀安发了疯,捡起一块碎片捏在手中胡乱挥动。李越被他划了好几道,用尽力气握住他的手,硬生生把碎片从他手里抠出来。他也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皇叔,别怕,您已经回来了。”李怀安在他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