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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下了床,脚步有些飘。还好意志力回来了许多,他勉强能撑着开门出去。灯光来自二楼最里面的房间和距其最近的廊灯,没有关门,有个背影正对他的视线。那是他高三时心血来潮想把自己锁起来埋头苦学布置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他一清二楚。书桌正对门口,旁边是床,床尾并排着书柜和衣柜。看到那个背影,他忽然想起来,书桌的位置是他故意摆的。那时候他想让费三江看到自己深夜苦读的背影。也许是期待被关注和表扬,也许是想让费三江看了高兴。但费三江一次也没有在他苦读的时候出现过。如果自己曾被看到,应该就是现在的场景吧?“哎。”他张嘴想叫那个人,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声音像粗粝的砂纸。他音量不大,但那人好像特别敏感,已经被惊动了。迅速转身的动作像受惊吓的小动物,身体还没有完全转向门口,人就站起来了。隔着两丈开外的距离,用并不十分清醒的眼睛,费天澜都能看清对方的不安和局促。“澜……澜哥。”那人双手交叉垂在身前,踩着不太合脚的拖鞋走到他面前。费天澜完全看清楚这张脸了。是一副特别年轻的面孔,眼睛很黑,透亮。头发也黑,看起来很柔软,应该是洗过,感觉十分清爽。他微微仰起脸看他,鼻子和嘴巴勾出一道别致的线条。很漂亮。也很眼熟。“我在哪里见过你?”费天澜皱着眉头,盯着这个人。“我,我们在飞机上……”对方做了个握杯的动作,想让费天澜想起自己。因为急切,眼睛里透亮的光晃了一晃,让人联想到月光下的湖面。费天澜看着他,无动于衷。无法分辨他是否记起来了。那双眼睛里晃动的光黯下去,他有点放弃了,换了个方式自我介绍:“我叫夏麒,我养父是夏维军。这个暑假我来平港大学参加一个研究项目,我养父说让我联系他的战友,就是你爸费……费三江。然后有个姓王的大叔把我接来这里,说……”他停顿下来,看费天澜的眼神又燃起一点光芒:“你想起我了,是吗?那天在飞机上,我给你递过水!没想到这么巧,我就寄宿到你这里了。”“你来寄宿?”费天澜抬了抬眉梢,眉头仍微皱。夏麒点点头:“就从这个暑假开始,到下个学期结束。”费天澜又道:“一共半年?”“……嗯。”夏麒抿住唇角,盯着费天澜的眼睛。然而后者把自己的心理活动藏得稳稳当当,让他看不出一点端倪。这么僵持着过了一会儿,夏麒往后退了退,双手又垂下握在一起,用商量的口气说:“我确实没有钱付房租的,不过我可以给你做饭,王叔说你没有人照顾,我平时除了做实验就没有别的事情了,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每天都能回来做饭……”“现在几点了?”费天澜忽然问。“两点十分……现在应该十五了。”夏麒飞快地回答。“那还不睡觉?”“……就要睡了。”费天澜松开眉心,挥挥手背:“去睡吧。我头很晕,你不是小偷不是贼就行了,别的事明天再说。”说着往身后跨了一步,半个人回到阴影里,“不过,你可以再帮我倒一杯水过来。”夏麒:“……”三分钟后,一杯水放在费天澜那张大床旁的桌面上,他已经又睡着了。第二天早晨,要不是餐厅桌面上放着新鲜的白粥和酸辣炒空心菜梗,费天澜就要以为夏麒是他做的一个梦了。他稍有些宿醉的迷茫感,发现桌面上有吃的,便坐在桌前发呆。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觉得空坐着很舒服。八点钟,王叔推门进来:“天澜?”然后脚步声向楼梯口而去,费天澜朝那边回了一句:“叔,我在这里。”王叔转道走过来,手上拎着包子油条豆浆,看到炒菜和锅里放着保温的粥,一笑:“嘿,这个姓夏的小子还真给你做早饭了。”说着话伸手捻起一根空心菜梗,边嚼边说,“味道还不错,你不吃点?”费天澜疲惫地叹了口气,还是不动。王叔是看着他长大的人,现在又是在家里,他表现得有点孩子气。还没开口说什么,王叔就一边嘟囔着“大少爷,不能自己动手是吧”,一边给他舀了满满一碗粥,送到他面前。“吃吧,昨晚喝成那样,吃点清淡的好。等下九十点钟,调查组会来公司问话。其他人该怎么说,老费早就和他们交待过了,你是个刚上任的小孩,配合着点就好了,别紧张。”王叔坐下来,吃他自己带来的那份早餐。费天澜注意到,停顿了一下:“叔,那是给我带的吧?”“是啊!”“那你不是吃过了?”“吃过了啊——嘿,不能浪费嘛!多吃一人份又撑不到我!”王叔仰头灌了一口豆浆。接下来两人沉默地各自吃东西。没人聊费三江的情况,也没人多谈一个小时后要面对的检查组。王叔能给费天澜的建议刚才已经说完了,衙门的事没人拿得准,他也不是喜欢卖弄经验乱指导的人,点到为止即可。“对了,这个夏麒说他养父是夏叔叔,我怎么没听说夏叔叔收养了个崽?”费天澜一碗粥下肚,终于想起打听这顿饭的厨师了。夏维军其人他知道,是费三江和王叔以前同部队的战友,江南人。是个老实人,退伍之后就按组织安排回原籍转入公安系统就业了。人他见过两次,印象不深,也没听说对方和老费有多深的交情。对于那边突然塞个小孩儿来寄宿,他不是太愉快。“哦,这个啊!”王叔咽下一口油条,解释道,“有的,老夏很早就领养了夏麒这小孩儿,听说是他一个兄弟的遗孤。是他什么兄弟,就没细说了。不过这小孩儿很聪明,老夏跟我夸他是化学天才,今年十九岁,已经在读研了,这次过来就是为了一个研究项目。都是战友的孩子,人都到我们的地盘了,哪能让人住学校宿舍?反正你一个人住着也孤单,我就让他过来陪陪你。”费天澜:“……”他没觉得自己有时间在家里让人陪。“你看,他挺好,能给你做饭。”王叔敲了敲一旁的电饭锅。费天澜瞟了一眼那个锅和自己的碗,这倒是。“化学?”费天澜的语气有点轻蔑,“现在搞化学,除了制丨毒,哪样还能挣钱?”“胡说什么!”王叔横眉瞪他。看那眼神,他再胡说的话,他就真的要生气了。费天澜不想大早上惹不爽,忙笑着摇摇手:“好了好了,我嘴欠胡说八道。你怎么对毒这么敏感?是不是在部队的时候和毒丨贩子斗争太多,落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