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夜阑卧听风吹雨(重飞指jian高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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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宫,魔尊书房。 “酒气这么重,你喝了多少酒?”骄虫推门进来,酒味扑鼻,让他拧了拧眉。 说着,骄虫把自己批阅好的公务放在重楼的桌案上说着,目光扫光那蹙起的眉峰,更不解了:“我都任劳任怨帮你处理一个月公务了,你怎么还苦着个脸?” 重楼倚在座椅中,手中提着才喝完的空坛,脸庞大部分被室内的暗色笼罩,莫名有些阴郁和苍白。 “我没事,是飞蓬。”听见好友的问话,他轻轻摇了摇头:“一个月了,飞蓬一次脾气都没发过,态度好得太正常了,仿佛我没有…” 想到那一天逼供时飞蓬的痛苦和坚持,重楼合了合眼眸,低声说道:“没有伤他至那个地步,一切都没发生。” 蛊毒虫噬的后遗症是细碎绵长的疼痛,飞蓬却连一次疼都没叫过。他宁肯夜里咬牙扣住被单强忍,也不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重楼捏着酒坛的手指紧了紧,明明以前受伤难受狠了,飞蓬是会跟自己诉苦的。 当然,重楼也能理解,从飞蓬棋差一筹被俘虏,所受全部重创折磨,皆出于自己之手。飞蓬下意识觉得,说了不是对爱人撒娇,而是对敌人示弱。这是神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 重楼越想,越是心头发苦。他把手中空坛晃悠起来,砸向墙角的净化阵,瞬间化为齑粉消散。 骄虫不禁皱起了眉头,追问道:“当时飞蓬醒过来没生气,你第一感觉是什么?” “松了口气觉得果然,随后就觉得不对劲。”重楼不需要回想便脱口而出,显然记忆犹新:“可飞蓬太虚弱,没说几句话,就又昏迷了。之后,我用天材地宝做了药膳,飞蓬从身体到魂魄都疼,实在是没胃口。” 他的神情愈发严肃起来:“我劝了他好几次,换着法做了三五天,他才勉强用了一点,稍微养了点精神。”重楼的眉峰拧得更紧:“我提议去空间修养,他用立场敌对为由婉拒了。” 骄虫顿知不好,若和以前一样只是对手,那因公事发生的冲突再惨烈,飞蓬也不会生重楼的气。可现在他们已经说开在一起了,重创于道侣之手,哪怕是情非得已,也不可能一点委屈都没有啊。 事实上,于亲近之人处发泄委屈,是亲昵,更是人之常情。飞蓬醒过来后,这半分脾气也无的表现,真是非常不对劲。 “这世上,哪里有以对朋友兼劲敌的态度去面对爱人,大方到被重创到险些魂飞魄散,还一点点负面情绪都没有的道理?”骄虫深深看了重楼一眼,委婉地提点道。现在就怕飞蓬自以为是公事,没道理和重楼闹别扭,半点不愿意把心头的委屈发泄出来。 是啊,飞蓬倔强地装作自己完全不气,可这会令原本很小的负面情绪不知不觉地积攒增多,最后再一下子突然爆发开来。重楼认同地苦笑起来,长叹道:“飞蓬太高尚,可这样隐忍太累太累了,难免会有负面情绪。一旦我们为公事敌对的次数多了…” “比曾经为敌更心累、更疲倦,要随时面对族人的质疑指责,自己的良知也深受煎熬,还有什么理由坚持?”重楼剖析着内心,目光从魔宫的书房投射出去。 魔尊看见了魔界大地上从未停止的杀伐,也看见还是幼崽的孩童在据点里学功法和历史,亦瞧见军营中自仙妖战场归来的战士。一切都欣欣向荣,一切都生机勃勃。 他想,那二十万年,看着神界众生安居乐业、各有所长,总体堪称一方净土,飞蓬是不是也为之自豪?而自己打下神界后,飞蓬得知这个噩耗,又会多自责? 骄虫的眼眸微微一颤:“那你准备怎么办?向飞蓬证明,对他的感情和你的责任之间,孰重孰轻?” “不怎么办。”重楼突然开怀一笑,眉目中的郁气尽散,温声道:“飞蓬的伤最要紧,他那么没胃口吃药膳,我自然要另辟蹊径。今天喝酒是因为刚剜了心头血做汤,需要滋补一下,那份汤在熬着呢,我喝完回去刚刚好能端出来。” 飞蓬魂魄受伤,重楼魂体同修,心头血蕴含无上之力,确实可以滋补他受损的神魂。只是,重楼自己取心头血,得多疼啊。骄虫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却也不会接收不到重楼的暗示。 重楼是说,他只想花多心思陪伴飞蓬,多关注飞蓬的伤什么时候好透,会不会再身体不适,不强求一直拥有?这可太让人意外了!骄虫生怕自己理解错误,干脆故作轻松地调笑了一句:“是吗?这可不像你一贯霸道恣睢的性子啊。” 他明晃晃地试探着,倒也摇了摇头:“虽然,飞蓬是为你才坠入轮回,是我们几个当年共同的猜测。”当年其实就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相信。 重楼遗憾地叹了一声:“确实是我错过了真相。”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口仰望魔界的夜空,看不见人间那样星星点点的夜幕,也没有月光,只有血月和黑色。 “飞蓬告诉过我,他早已去过幽都神狱。”重楼背对着骄虫,脸上满是心疼和歉疚:“按神族族规,我本该为他分担一半。可我当年一无所知,是他一个人领受了全部严惩。” 飞蓬的记忆,给了重楼太多震撼、太多温情,实在让人心暖。他想,自己是做不到飞蓬那样沉默温柔地背负一切、不求占有,只满足于无私守护,却也不能被飞蓬比得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吧? 既口说无凭,无法在感情和责任的天平上,证明会如何取舍,魔尊的身份又不允许他给出个足以让敌对的神将放弃戒备、信任自己的承诺,那便听之任之、不求结果地付出,如飞蓬对自己。想到飞蓬那天隔着屏风,在浴池的水里说起此事,是何等地轻描淡写;背对着自己说我愿意时,又是何等地温柔不悔,重楼实在难以平复心情。 他自虐般回忆搜魂看见的记忆,低语道:“你们也没猜错。”飞蓬确实是因我和天帝产生冲突,才自愿坠入轮回。不然,他会在景天那一世为救女娲入世,不用受之前多年的七情六欲煎熬。 重楼眺望魔界一层不变的杀伐轮回,联想到侵入神界后,神界一层不变的高远景致,突兀地想到人间,思绪有一瞬间的飘飞。飞蓬喜欢人间不是没道理的,人间有重逢,便有期待。记忆里,飞蓬很喜欢在人间的转世遇上我,每一世结束回鬼界,都会开心地梳理回忆。 “对他…”重楼突然回过头,在骄虫怔然的沉思中,话语里带起叹息般的释然笑意:“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再不强求。” 已得到了最想要的珍宝,若最终失去,便只能说感情终究败给了现实。那必然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带给飞蓬的快乐没痛苦多,无法让他放下最后的顾虑。又怎么忍心,强求飞蓬延续一份让人不开心的感情呢? “你…”骄虫无言以对:“这样我倒是放心了。” 不过,先天生灵的心头血想做药汤,用来滋补另一位先天生灵的魂魄,融入的灵药必不是一种两种,想把药力完美融合发挥更非易事。重楼肯定不是才这么做,怕是飞蓬刚醒没多久,服了其他灵药可能效果不好,就决定拿自己顶上了。 但他这么一说,重楼倒是想到另一件事,摩拳擦掌道:“对了,我倒是忘了,你开始怎么想的,嗯?”居然还还问飞蓬,我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骄虫摸了摸鼻子,他知道重楼不想再提飞蓬的事情,只想一个人面对可能的苦果并承担一切。于是,骄虫默不作声抱起另外一大摞还没审批的公务,什么都没回答重楼,就溜走了。 重楼看着飞快关上的门,发出一声哼笑:“嗤。”直到骄虫的气息彻底远去,他才从地上拎起一坛新酒,举起来一饮而尽。 “咕咚咕咚咕咚。”重楼连续不断喝了很多酒水,直到脸上的苍白渐渐被绯红取代,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带着酒气回去见飞蓬,总比被他一眼看出自己元气大伤好。重楼微醺地摸了摸缺失心头血的胸口,感受着灵酒的功效慢慢发挥,迟早会补回精血,才迈入到空间通道中,笑容毫无阴霾。 果不其然,虽说飞蓬不见得没发现,但好歹没有直接戳破,只似笑非笑地怼出一言:“喝酒了?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没有!”重楼一个激灵,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只不过是把这批新公务也丢给骄虫了而已。” 飞蓬为重楼解下披风的手一顿,啼笑皆非道:“你为这个开心?” “不行吗?”重楼搂住飞蓬的腰,埋首在白皙的颈间吸吮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着,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大部分时间都能陪着你呀。” 飞蓬拍了拍重楼的后脑勺,低笑了一声:“当然可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骄虫应该早二十万年前就习惯了吧。 他将染了酒香味的披风挂上屏风,顺着重楼的力道被勾住腿弯抱起,直直落入漆黑的床幔中,很快便被熟悉的体温焐热了自己。 “嗯…”喝了酒的重楼今晚特别热情,飞蓬的呻吟声带了点粘稠的水汽,指甲抠挖着小臂上的魔印,胡乱地使着力气。 一个多月了,自己的身体渐有起色。但就算加上之前说开后,重楼都从来没那么热情和主动地掠夺过什么。所以,他是终于改变主意,决定做回来了吗? “额…”登临巅峰时,飞蓬腰肢先是绷紧,随即瘫软坠落,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地胡思乱想。 直到重楼飞快漱了个口,凑上来扣住他的下颚,重重地夺取起呼吸来,飞蓬也始终没有反抗什么。只不过,看着重楼隔空召来一碗清汤,自己闻不出里面是什么,飞蓬还是迟疑了一下。 不知道是今晚的血月太明亮,还是现在的气氛太暧昧,神将有一瞬间,怀疑魔尊是不是想给自己灌点什么魔界特有的情趣玩意。 但在重楼带着醉意的赤瞳闪动坏坏的笑意望过来,温柔地托起他的下颚时,飞蓬只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就乖乖张开了嘴。 “唔…”热度一下子遍布全身,让五脏六腑仿佛灼烧一样暖烘烘的,连魂魄都汲取到了热度,飞蓬眸色涣散地瘫软了下去。 一个吻落在神将湛蓝的眼睛上,魔尊紧紧搂住人,贴在烧红的耳垂旁喃喃低语:“别动,很快就好。” 飞蓬费劲地眨了眨眼睛,浓密修长的眼睫毛润湿着扑闪,直至泪水彻底打湿眼角,才有力气开口,声音沙哑颤抖地不像话:“心…头…血?” “嗯,可惜这药熬得还是太慢,让你疼了大半个月。”重楼握住飞蓬的手掌,手指扣入指缝,牢牢地十指相扣。 是我太任性了。飞蓬另外一只手一瞬间就攥皱了床单,他咬着嘴唇,闭上了眼睛。应该开始就把那些灵药都喝了,这样好转地快一些,就不会让重楼做这种抉择。活生生剜心抽取足量的心头精血,得多疼啊。 “可别露出这个表情啊。”重楼似是早已料到飞蓬的反应,先用指尖蹭弄咬紧的唇与齿将之分开,接着把脸往人颈窝里埋了埋,叹息道:“飞蓬,我们现在不止是对手了,更是道侣。” 他的嗓音低沉而郑重:“为公事相互算计之余,我希望你在私情上,能更依赖我一些,也更坦然一些,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重楼顿了顿,给了飞蓬思考与放松的余地,才轻笑道:“这并不是矫情,更不是示弱,反而是你我彼此间应有的权利。” 飞蓬愣住,一个人承担整个族群的重任已经太久,早已习惯将苦水尽数忍下,他唯独受不了这样体贴的温柔。一时间,心头竟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是被化解了痛楚的酸涩感动,也是被拆穿了倔强的羞恼赧然。 “而我,得你如此,死也不会后悔。”重楼闷闷笑着,全部的爱意倾洒在这番话中,说完了方抬起头,明亮的血瞳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双手环上了飞蓬的腰和颈,guntang的唇漫无目的地磨蹭起来。 源自灵魂深处的热不断煎熬、滋补,理智又被温热的吐息、guntang的唇舌搅扰,飞蓬的克制被重楼撩拨到几近于失控,而随着重楼靠近坦言,外溢的酒香更蒸发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好。”一个字艰难又迫不及待地蹦出飞蓬的嗓子,他忍不住寻过去,重重俘获重楼的嘴唇,然后彻底融化在热情洋溢地回应里。 魔尊那件玄色长袍最后被砸在地上时,既湿且碎。 …… 这一日,魔将们又直到傍晚,才能前往庄园寻神将。 魔尊的身影飓风一样恼怒地刮过身边时,他们很识相地低头装作没看见,仿佛眼角余光并未捕捉到那湿红眼角、颈间咬痕与明显不曾落地的、近乎落荒而逃的飞姿。 “要听琴吗?”飞蓬勾起嘴角,抱起重楼送他的琴。 不久后,几位魔将僵硬地待在室内,各个坐立不安。 窗外不远处的一颗绿树下,浓密的绿荫笼罩着魔尊安静聆听的身影。 屋里,神将把桌子移到了窗台边,正垂眸认真地弹琴,弹奏曲目是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