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糖，很多的花也可以

    顾千寻不去管暮绾伊和琼在商议什么事，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她无关，她只需要【活着】就行。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落不进她的世界里，她只专注看着手腕上的藤蔓花环。

    和冰山茶花不同，藤蔓上的花是鲜活的，轻轻捏住一片花瓣，能感受到那独属于植物的清凉肌理，是叶绿体透过细胞壁传递出浓郁的生命力。

    可能是感受到顾千寻的喜爱，一朵粉色小花在她的注视下自根茎处又冒出两三朵新的花苞，自己却好似被分掉了营养显得有些衰败。

    果然还是这样呢，顾千寻微垂下眼不再看那朵小花。被她看久了，死物会破碎，活物则会以消耗生命为代价分裂增殖。

    酒生说，这是自她灵魂里衍生的能力，是宇宙中黑暗而丰穗的【熵增】。

    她摆脱不掉的。

    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来着？5岁？还是15岁？不记得了，想来自己被称为“怪胎”也与这脱不了干系吧。

    又是谁最先说她是“怪胎”来着？mama？还是哥哥？不记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连他们的名字都忘记了。

    顾千寻回忆着早就忘得差不多的过去，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在琼纳斯眼里和发呆没什么两样。

    “还不知道这位小姐的名字呢？”琼纳斯突兀提问，单纯为了打断她的发呆，当然也为了方便，他总不能跟暮绾伊一样叫她主人。

    “嗯？”少女回过神来，“我叫顾千寻。”

    “是个很好听的华国名字呢，现在一个人在高墙外行动可是很少见了，顾小姐是异能者？”

    “嗯。”顾千寻点头，却没打算提及【无相】或【熵增】，而是举起戴着花环的右手，“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真的喜欢。

    “是我的荣幸。”琼纳斯并不深究。5区和14区的异能者数量加起来也就一万二，名字也知道了，找到这个少女的身份很简单。

    除非她是从没在城区登记过的自由人。那概率太小了。

    见两个男人停下交谈都看着自己，顾千寻眨了眨眼，看向暮绾伊，“绾绾，我饿了。”

    其实不算太饿，路上吃了两袋坚果和一袋冰糖，手腕上的花环也安抚了她的饥饿，说饿主要是不想被人盯着看，不习惯，不舒服。

    “我…我，去做饭，你先…吃糖。”暮绾伊将放在上衣靠近心脏处口袋里的一包糖果递给顾千寻。他趁少女睡着的时候去领了新鲜食材，还用水换了糖果，没有理由的，他就是觉得她会喜欢糖果。

    “绾绾还会做饭吗？好厉害呀。”顾千寻接过糖来，撕开包装袋捻起一个丢进嘴里。

    琼纳斯听着她的话微微皱眉，是错觉吗？这夸赞的语气就像是在夸一只学会了握手的狗，带着毫不掩饰的，自上而下的，不平等的气息。琼纳斯视线移到暮绾伊身上，发现他一点也没觉得被冒犯，甚至耳尖泛红，动作也更快了一些。

    琼纳斯的直觉很准，顾千寻就是把暮绾伊当狗看的——一只受伤濒死被她捡回来的流浪狗，又因为会给她找糖吃而荣升为见习宠物狗。

    顾千寻从来就分不清不同种族的界限，世间万物在她眼里都只分为两类：活的，和死的。所以森林和大海没什么区别，人类和丧尸没什么区别，暮绾伊和狗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暮绾伊，种族界限倒是在他身上有着很好的诠释：他的外表再怎么像人类，骨子里也是个丧尸。从被转化的那一刻起，他就没了独属人类的自尊自爱自怜自我，如果当狗就能跟着他的王，他可以直接跪下汪汪叫。

    丧尸对王的臣服，琼纳斯不懂，除非他也被顾千寻咬一口，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懂。

    “在下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二位了。”

    暮绾伊已经钻进厨房忙活，顾千寻在数袋子里有几颗糖，没人理他。

    他摸了摸鼻子，又说道：“顾小姐很喜欢吃糖吗？过几天就是十五集市了，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你喜欢的哦。”

    这次顾千寻理他了，绿色的眸子闪闪发光：“真的吗？会有很多糖吗？”

    “不知道呢，有可能哦。”琼纳斯给出不确定的答案，十五集市每个月15号在中心广场举行，是人们自由交易的场所，黄金是唯一被承认的流通货币，没有的话以物易物也行。在那里，任何不犯法的东西都可能出现。

    “嗯嗯，我会去的。”顾千寻应道，她知道集市的意思，就是买东西的地方。

    她想去买糖，如果没有糖，很多的花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