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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砍树。小土坡上娘娘庙后面有片小林子,很快就被砍光了。有人提议要砍队长家门口那棵大槐树。队长急了:“那是能砍的吗?那是咱清水村的象征,我找人算过了,那可关乎咱村的风水,砍了这钢就炼不成了!”乔万山私底下跟方卿说:“天天一口一个风水的,肯定是看风水的那老头说那树砍了会影响他财气!”方卿咬了一口白面馒头,抿着嘴边嚼边笑了起来。大家都投入全部精力去炼钢,可一天天过去了,之前砸烂的锅啊勺子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有人问队长:“炼出来的钢长什么样子?”队长也着急得上火,嘴上起了个大燎泡,不耐烦道:“这点耐心都没有,还做什么新时代公民?!急于求成是办不成大事的知道不?”说话间那燎泡也随着嘴巴一动一动,怪滑稽的。后来就没人再问了,天天一个个地都蹲坐在小高炉下坐着炼钢铁。按说今年风调雨顺,庄稼势头长得实在是好,但没一个人下地干活,人心都往炼钢上使,地里草都快比麦子高了也没人去薅,一直挨到秋季过去的时候,麦子在地里已经发黑了。直到深秋过去,有天早上队长搬了个高板凳,站在上面往一个灭了火的小高炉里一看,然后就扯着嗓子喊:“同志们!钢铁炼成了!我们成功啦!”一群人把那钢弄出来一看,还很粗糙。但是队长说他去别的村子走访过了,炼出来的钢就是这样的。成,这下村里又热闹了!炼钢成功,这可是件喜事啊!队长让把公社养的牲畜多杀几头,今天中午一起吃顿好的。其实本来也没剩几头了,本来肥肥的猪羊在公社养的越来越瘦,看那架势迟早要饿死,还不如宰了吃。不炼钢就闲了,今儿中午乔万山去领得饭,去得早,除了rou菜,还领了一根羊腿回来,但他没吃,盖起来,留着等方卿回来。乔万山他娘因为生病,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现在每天躺在床上,吃饭也得让人伺候,方卿搬来后,因为回来得比较早,每天给乔大娘喂饭,时不时还能说几句知心话。今天乔万山自己亲自喂,他娘愣了愣,张嘴把送到嘴的羊rou带着点米饭吃下去了,然后就没忍住啪啪地掉眼泪,她活了一把年纪,老早就送走了丈夫,儿子终于长大了,小时候自己一勺一勺饭喂起来的人,现在反过来给自己喂饭,只是自己是一点点把儿子给喂大,现在自己吃喂下去的饭,却是往坟墓里走。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儿啊,可看上哪家姑娘了?”为娘的,都是盼着儿子成家立业,有个能照顾的人。乔万山明白这个理儿,可不是他不愿意,是他不行。乔万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是在刚满十六岁的时候。农村的娃都早熟,听寡妇的墙根,瞧未出阁的姑娘,干活累了坐在树荫底下,阴影飘摇里少不了男人之间的粗俗玩笑,哪个女人屁股大,哪个女娃性子泼,也总少不了调侃人家夫妻夜里那点事儿。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对性|事好奇的时候,几个皮得不行的男孩子躲在人家新婚夜夫妻的墙外头,听着里头的声音面红耳赤,不一会儿都夹着腿难耐地搓着膝盖,偷偷地把手伸进裤裆里。乔万山就是那个时候发现自己的“不正常”的。一阵一阵的呻吟声到他耳朵里,他也羞,可却没有同行几个孩子那样的反应,他怕得要命,回家以后洗澡时盯着自己那根东西,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再后来他发现自己不是不行,只是对女人不行。他不像同龄人一样,对年轻姑娘的身段、晾绳上的内衣感兴趣。相反,夏天天热时男孩子一起到清水河里戏水时,他望着一水的平坦身板儿,竟意外地发现自己起了反应。清澈晃动的水面底下,掩着令他羞怕的秘密。他平生第一次梦遗,睡梦里不知是谁的脸,但他敢肯定,对方是个男人。长到现在合适的年龄,人家该娶亲的都娶了,还剩个他,守着自己的秘密在受罪,也没法对他娘有什么交代。没办法的事情,他改不了。说是更不能说的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对男女之事有一种原始的早熟,但不代表他们别的思想也早熟。他至今也没听说过跟他一样的情况的,这种事情要是被全村人知道了……什么后果,他不敢想。半晌,乔万山舀起一勺饭送到他娘嘴边。一个喂,一个吃,再不说话了。饭吃完了,乔万山收拾起了碗筷,把被子给他娘掖好,出房间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叹息,顿了顿,没说话,走了。第六章过了霜降,连着几天阴雨,天气越来越冷了,乔万山就把炕烧起来。烧炕也有讲究,不然满屋子都是浓烟,呛死个人。乔万山上午就开始往炕洞里添火,把炕面和铺盖里回潮的湿气烘干,烧炕不能用硬柴,用柴也不能填得太实,否则炕席一不小心就能起火。乔万山把玉米杆子根根朝里,平平地进去,他不咋喜欢用麦秸秆或杂草之类,这些得用叉子一点点地往里塞,弄不好就成一团死疙瘩,这片火大那片火小的,烧不均匀,躺在上面身上一块热一块凉,不得劲儿。柴火烧过,炕就热了,手伸进被窝里一摸热乎乎的,睡觉前乔万山借着炕洞里的零星火苗,又填上玉米杆子,让它在里头自己慢慢燃起来,一整夜都能暖和,这叫煨炕。暖融融的,人躺在上面,懒意就从皮rou底下泛上来,熏得脑壳子发昏,再不想起来。方卿把两人的棉鞋放在炕洞口烤着,第二天起床一踏进去,热气从脚底板直往上窜,走在地上也扎实。棉鞋是方卿和乔大娘一起做的,鞋面鞋底都塞了扎实的棉花,捋平了放进去,有的人家弄不好就鼓鼓囊囊的,不好看,穿在脚上也脚底不平整,一块一块的,走起来不踏实。方卿和乔大娘都是好手,做出来的棉鞋好穿也好看。乔万山爱看方卿在炕上看书,拿着书的方卿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一个世界里,谁也闯不进去。瘦瘦长长的一截躺在那儿,眼镜也不好好戴,挂在鼻梁下头,垂着眼皮儿,长睫毛能够到下眼睑,要不是眼珠子动来动去,还以为他睡着了。需要哪块标注,他就把腿弓起来,把书抵在膝盖上,反手从枕头底摸出一只笔,以膝为桌,洋洋洒洒,有时候嘴里还碎碎地念叨着什么。乔万山听不懂,但还是爱听,听方卿自言自语,他觉得很有意思。到了这时候洗澡也不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