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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人精,略一思索便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是争风吃醋、欺负人罢了。“异族人?”魏玠突然疑问道。檀石叶陡然一僵,跪在地上抖抖索索。他脸上蒙着一层面纱,袖子高高地挽起,一双眼睛闪烁不安,却是碧翠的双瞳。“在下三人只是路过,当不得如此大礼。”贺洗尘走上前,在离檀石叶几步远的距离停下,单膝跪下轻轻把蹴鞠推过去,“郎君请起。”那颗圆滚滚的蹴鞠沾着尘土,轻轻碰上檀石叶的指尖,晃悠悠地停下。檀石叶抬起眼睛,映入翠色瞳孔的是如圭如璧的俊艳女郎。他复又垂下眼皮,抱起蹴鞠低声谢了一句,便急忙回到深深庭中。“大司马果真平易近人。”落后两步的魏玠别有深意地称赞道。贺洗尘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不甚在意地笑道:“在下一向,平易近人。”却莫名让在场两人感觉到一阵刻意为之的疏离感。王陵心里笑他故布疑阵,跟个小孩子一样凡事都要呛回去,一边拱手说道:“大司马与我们不同路,便在这里暂别。”三人在路口分道扬镳,一人往西,两人往东。日光下坠,星辰上移,明月当空,贺洗尘独自走了一段路程,忽然停下脚步,轻声叫道:“燃城。”桃树上黑影一闪而过,燃城恭恭敬敬抱拳而立:“家主。”“哈,你怎么躲的?身上都是叶子花儿。”贺洗尘笑得眉眼弯弯,伸手帮她拿下肩膀上的绿叶子,一边说道,“其实你也不必时刻跟在我身边,不是我吹牛,像小皇帝那样的,我能打五个。”燃城却摇摇头:“上次家主这么说,差点被鲜卑细作刺杀,仆不能离开家主。”她如此毅然决然,贺洗尘敲了下她的脑袋,戏谑道:“噫噫,年轻人啊,日子还长着呢,过两年娶个卿卿郎君,看你寸步不离的是谁。”事实上贺洗尘曾经想过把燃城和梁愔凑成一对,结果观察了老半天,这俩人愣是没有一丝火花,瞬间把他蠢蠢欲动的念头给浇熄了。燃城无奈地提起嘴角:“家主……”贺洗尘摸了下鼻尖,笑嘻嘻道:“回家咯,今晚三更有客!”***暮春的子夜露重衣裳,野狐巷时而响起几声粗哑的猫叫,隐匿在黑夜中只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珠子。灯光全熄,只有路上两名身披斗篷的行人提着灯笼,打三更之声在隔巷传到她们脚踩的青石板上,最后化为三下叩门声。声音刚落,门后等待已久的人便欣然打开门。月色朗照之下,王陵和庾渺摘下兜帽,与赤足提灯的贺洗尘齐齐笑起来。“酒已温好,只差与君共饮!”“闲话少说,快快进去!”整个大司马府中,只有贺洗尘未睡。他将两位老友带到书房中,书房里放满夜明珠,柔和的光线衬得桌上唯一一盏油灯势单力薄。“你们可算来了!我前几天一听鹿神到洛阳来,就想找你们喝酒,可又怕连累你的名声,只能作罢。”贺洗尘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又笑起来,“不过也没关系,咱们能见面,已经是非常好的事情了。”庾渺却严肃起神色说道:“你来见吾,绝对不会污吾的名声!反而是吾,吾无法帮你的忙,若还要借你的名更上层楼,才是无耻之耻!”“得得!你们俩别说了!”王陵盘腿坐下,在炭盆上暖了暖手,“是我的错,我没办法光明正大来见道子,才要让你们迁就我。”乌衣巷和野狐巷一衣带水,可怜她却还要拐弯抹角,才敢去与好友见面。贺洗尘和庾渺对视一眼,忽然异口同声说:“有理有据,确实都是灵符的错。”“我靠!两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王陵震惊地瞪大眼睛,少顷,三人大笑出声,推杯换盏,畅叙幽情。他们从边疆的战事聊到游学的风景,从琴棋书画聊到柴米油盐,从当今陛下的婚事聊到庾渺家中四岁的小女儿。往后的日子里,每当忆起今夜良宵,忆起三人情谊,无论惆怅或怀念,拿千金也换不来此刻的一杯温酒。“今日遇见你,可把我吓死了。”王陵与贺洗尘碰杯,抱怨道,“靠,你们俩说话也忒渗人了!”“呜哇哇,冤枉啊!”贺洗尘说道,“小皇帝绵里藏针,我还能任由她刺么?”王陵一时无语,庾渺却犹豫不决地问:“道子,你与陛下果真……势如水火?”友人和君主,选择一边,就是与另一边为敌。“哈哈,鹿神,得亏你没当官,你要是当官,恐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贺洗尘敲了敲桌面,正色道,“你这句话有三个错处。”“第一,”他竖起食指,“朝堂之上,从来没有什么势如水火,只要利益相同,随时可以如胶似漆。”“第二,”贺洗尘笑了笑,“不是我与陛下,而是我与陛下与灵符,我们三人背后的势力,才是推动我们站在那里的根本。”“第三,”他垂眸叹了口气,“鹿神,你不该问这句话。如今我们还是朋友,我和灵符不会害你,然……世事难料,人心叵测,有些问题你得藏在肚子里,别让任何人知道。”庾渺怔怔地望着眼前两个好友,心中百味杂陈。王陵点头应道:“鹿神,如今你置身事外,便永远不要牵扯进来,专心当你的青牛山人,连我们的份一同逍遥。”“噫耶,什么叫做连我们的份?该走的路我要自己走,该游的山水我也要自己去逍遥。灵符,你可别待在原地,我和鹿神不会等你。”王陵愣了一下,低笑一声:“确实如此。”“不说这些。你们饿吗?厨房里应该还有吃食,要不要去看看?”贺洗尘不由分说拉起两人的手,“走啦走啦。”夜色深沉,露雾重重。厨房的炉灶上还剩下一锅浓香的鸡汤,贺洗尘下了三碗面,打上两颗鸡蛋,撒上一点葱花,三人就着炉灰蹲在柴火旁嗦面条。吃完面条,时间也差不多了。庾渺和王陵重新披上斗篷,提起灯笼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庾渺在拐角的路口停下脚步回望大司马府,却见倚在门口的石狮子边的贺洗尘朝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挥手告别。庾渺想到他本是保护百姓免受战乱颠沛流离之苦的大将军,如今却在洛阳腹背受敌,整日应付蝇营狗苟之人的算计,不由得眼睛一酸,忽然大声喊道:“吾友!”些微的动静从旁侧的屋子中传来,把王陵吓得一抖,骂道:“傻子么你!”却拉起她的手一边跑一边喊:“吾友!”野狐巷尽头的贺洗尘眨眨眼睛,望着消失在路口的身影,轻声道:“吾友。”*这一晚的夜谈尽兴又略显怅惘。王陵在马车上和庾渺对骂了一路,把她送回家后,自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