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2 因为黑夜亲吻了她的眼睛

    4.回忆

    “真的是非常动人的作品，克莱门汀女士。”

    明亮的灯光下，欧若拉缓缓推动轮椅，在一副巨大的画作前驻留。流光溢彩的颜色盛入她的双眸，映出赞叹的光辉。

    克莱门汀微微一笑，略有些兴奋地抚胸道：“这是近年来我花费最多心血的画作……毫无疑问，在最顶尖的鉴赏家中，您也是最具审美眼光的。”

    欧若拉浅浅地笑了一下。

    克莱门汀上前半步，隔着装裱层抚摸着画上的笔触，仿佛在描绘情人肌肤上的纹理，“可惜没能找到那个颜色……”她喃喃着。

    “嗯？”

    克莱门汀摇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不，没什么。”

    欧若拉却意味深长地道：“您指的是，那种被誉为‘天空之泪’的蓝色颜料吗？”

    克莱门汀猛然转过头。

    “三年前，世纪之夜的晚会上，一位名为克劳德的流浪画家，凭借一种宛如天空落泪般独特的颜色，以历史最高拍卖成交价，夺走了象征着画坛百年来至高荣誉的奖杯……”

    “可惜这位画家没过多久就死于非命。“欧若拉轻叹一声，视线似乎穿透眼前画纸，“更可惜的是，费心杀死了克劳德的同行，时至今日依然没有找到那种颜色，就好像……它凭空消失了一样。”

    “哦？”克莱门汀维持着优雅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意。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一个做些小买卖的商人。”欧若拉抬手舒张五指，以示自己没有威胁，嘴角浅浅的笑意逐渐加深，“或许，您会想要知道一些关于这种独特颜料的消息？”

    …………

    阴沉的天幕将城市笼罩，灰暗的云层压在建筑上空，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稀疏的雨线连缀起来，砸落在地，碎成更细小的水珠，又在路面重新聚合，流入下水道的格栅，仿佛又一次对人间的清洗。

    “……下雨了呢。”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抬起手，掌心接住一滴檐下的雨水。

    因为这个动作，一截纤细的手腕裸露出来。或许是绵雨的凉意浸润了皮肤，她的手看上去过分白皙，连青紫色的血管都如此分明。

    “谢谢。”欧若拉望着身旁的杀手，稍微歪了下脑袋，她说话的时候呼出淡淡的白气，声音也轻飘飘的，“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回家。”

    周围很安静，除了淅沥沥的水声。湿冷的雨天让一切变暗淡，仿佛加上一层灰调滤镜。

    浮士德看着她的侧脸。

    他不太确定欧若拉指的是这场雨，还是刚才那位差一点做出过激行为的女士。因此他只是很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将伞撑起。

    作为没有开那一枪的交换，浮士德应允作为欧若拉的保镖，保护她的安全，期限是一个月。说实话，这实在不属于杀手的工作范畴，但回想起银月之下，少女双眸中略带狡黠的笑意，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并不抗拒。

    银白的伞翼在雨幕中绽开，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百合，花瓣舒展，为沉闷的空间注入一抹生气。

    “浮士德。”

    迎着杀手望过来的目光，欧若拉伸出手，五指舒展，“手。”

    浮士德茫然地思考了片刻，试探着将手放在她的掌心。

    欧若拉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主动向前牵住了他。

    于是体温交换，生物电流在贴合的指尖传导，点燃一簇微小的火花。

    感受着脊背上细密的战栗，欧若拉笑了笑，“不暖和呢。”

    “……抱歉。”浮士德低下头。

    欧若拉盯着表情寡淡的杀手。

    浮士德的脸上很少显露情绪，但不知道为什么欧若拉感觉到他在失落，某些不擅长表达的情绪渗透出来，像只被雨淋湿了还没来得及吹干毛发的小狗。

    她问道：“我牵久一点，没关系吧？”

    “当然。”他顿了一下，毫不自知地欲盖弥彰道，“我是说，没关系。”

    5.回忆

    确立关系之后，恋情进展得飞快。

    明明是典型的低攻高防选手，浮士德却被欧若拉的直球打得晕头转向，那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早早就被试探了个干净，所以短短两个月不到，他们便住在了一起。

    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独来独往二十余年，冷酷无情，寡言到被人以为是孤僻，甚至称得上不通人性的杀手，居然如此轻易就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亲密关系的建立让生活变了模样：他的浴室镜前摆上了一黑一白两套、明显是情侣款的洗漱用品；冰箱中不再只有应急食品或者压缩饼干，而是他买来填得满满当当的食材与新鲜水果；当他于夜晚睡去，竟会因恋人睡眠时舒缓的呼吸声而安心。

    好像不知不觉间，这个仅仅被他当作一个临时据点，让他能够在工作后默默舔舐伤口的基地，已经成为了一个温暖的家。

    家。

    多么陌生的名词。

    将行动不便的欧若拉抱上床哄睡之后，尚没有睡意的浮士德坐在窗台边，借着微弱的自然光，开始擦拭自己的刀。

    欧若拉睡得很放肆。她的睡相不太好，不知不觉就会睡到被子外，毫无防备地将要害悉数显露出来，有时候甚至会敞着白软的肚皮。

    浮士德看见了就会放下武器，脚步轻悄地走过去，为她掖好被子以免着凉，然后坐回窗台边，继续擦拭自己的刀。

    这样的行为在一个夜晚大概还会有一到两次，直到浮士德将锃亮的刀身收入鞘，脚步轻灵地钻进被窝，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

    这天晚上没什么星星。

    浮士德躺在床上发呆。

    实际上，他是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他的耳朵非常敏感，容易受到噪声的刺激，所以一直以来，浮士德的睡眠总是浅的、碎片化的，并且时常惊醒——这是不少杀手的职业病。

    但如今，那些糟糕的职业病好像通通离他远去了。

    至少此时此刻，迎着迷人的月光，细数着欧若拉卷翘的睫毛，浮士德慢慢闭上眼，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