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面前的男子长身玉立，手负长剑，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常年无甚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暖绒般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上一圈灿金的光晕。

    在这种地方这一刻见到程负雪，方知意的心里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些情绪，一种在阳光底下无处遁逃的局促感。

    “你、你们怎么出来的？！”男人难以置信地喊道。

    “快抓住他，他是个人牙子，把我们迷晕了要带到别的地方卖掉！”

    她一手指向那个满脸惊慌的男人，一手把女孩从箱子里拉出来，肿胀的双眼、破裂的衣袖和染血的手臂显得狼狈不堪，但她屹立在太阳之下，被光明笼罩着。

    周围过路的行人们面面相觑，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乾坤派的弟子早已上前几步将男人扣押住，转交给一旁愣住的守卫们。

    当然被抓住的还有那个受贿的守卫。

    程负雪走上前，眉头微皱，“两位姑娘可有受伤？抱歉让你们遭遇了这些，你们可愿意随我回去处理下伤口？”

    同方知意一样被绑来的女孩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尚显稚嫩的脸上是重获自由的激动和后怕，她摇摇头，哽咽道：“不，我想回家，我好想我爹娘，他们一定急坏了。”

    方知意也想开口拒绝，她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是一点对他们来得太恰好的埋怨，总之她心口堵住的那口气是出不来了。

    “师兄，这是我们在东门抓住的人牙子，被拐的女孩已经让人把她们护送回家了。”月如霜带着几名守卫押送一名脸色灰沉的男人过来，面色严峻。

    “嗯，加上先前发现的一人，目前三名人犯都抓住了，所幸没有让他们得逞。”程负雪指了指一旁的女孩，示意月如霜去送她回家，“师妹，麻烦你先把这位姑娘送回家，她看起来吓坏了。”

    月如霜点点头，牵过她的手询问了一番地址，女孩乖乖跟着她走了。

    见事情解决得如此迅速，先前挤在一起围观的人群便自觉地散开了，嘴里不时念叨着要家里人近期注意安全的话语，犯人业已缉拿归案，城门口恢复了平时的忙碌，现场一下子只剩方知意和程负雪两人。

    没等他开口，方知意拍拍身上的灰，指尖轻轻触碰手臂上的割伤，鲜血已经干涸，留下风干过后的痛痒。

    “我的伤不严重，待会回去自己包扎一下就行，我就先走了。”她侧头，注视着不断有人经过的方向，“对了，你们是早知道城里有拐卖女孩的人牙子吗？”

    程负雪颔首，眼神止不住地打量着她，像是在回忆些什么，不着痕迹地走近几步，“嗯，他们是熟手犯案，这几个月不断有女子在城中失踪，我们前几日抓住了其中一人，只是他也不知道另两人的行踪，不过他们约定了这次初六夜市后的第二天早上送货出城，我们就在两座城门都安排了人手，好在及时拦住了他们。”

    原来是团伙作案，她原先以为只有这一个人，该庆幸他们是分开行事的吗？不然随便来个人搜身她的武器就没了。

    方知意低头思索着，没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男子微微弯腰，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高束在脑后的发丝倾泄，落在她的肩头。

    她这时才意识到两人靠的太近了，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低下头道：“今天的事多谢你们了，我也要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刚走几步手腕就被程负雪轻轻拉住，被捆了一整夜的手顿时泛起一阵细麻的疼意，又有点痒。

    “等等。”手心刚好圈住她的手腕，与记忆中的触觉十分相似，他伸出手，指尖捻起方知意的一缕发丝，在鼻下嗅闻，心下已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方知意看着他这些不明所以的动作，暗道不好，莫非是认出自己了？可他不是究极脸盲吗，不该认识自己的脸啊！

    程负雪对着她沾染了些许灰尘的憔悴的脸露出一个浅笑，乌黑的眼眸更亮了些，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左眼睫下的那颗棕色的痣。

    “师妹，原来你在这啊。”

    “我找了你两天，你怎么都不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