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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称作无为的道士站起身来,躬身对谢源施了一礼,这才转过身去,点燃了香鼎中的供香。青烟袅袅而起,他以朱砂双手绘符串在桃木剑剑尖,剑身微微一晃,上头旋即燃起明亮的火焰。他口中念念有词,身子也扭转出各种奇异的姿势,引得不少好奇的宫娥都悄悄抬眼望去。但众人仰头望了许久,一直望到脖子都酸了,也未曾见这场久盼的甘霖落下。人群中渐有私语声切切响起,谢源的脸色也一寸寸地沉了下去。无为道长背脊上出了一身冷汗,一道做着各种道家的手势,一道暗暗窥了宋珽一眼。宋珽立在人群之前,面上仍是素日里的漠然,没有半分慌乱之色。无为见状,咬了咬牙,将心一横,桃木剑高高指天,口中疾呼了一声道家法令。几乎是在他举剑的同时,一道白电自天边划过,继而雷声隆隆而至。无为强忍住心中的喜悦,保持这以剑指天的姿态岿然不动。顷刻之间,雨点便密密地落了下来,转瞬交织成网,在青石地上打出白浪。“天佑我大燕!”谢源龙颜大悦,众人无不附和,面上皆有喜气。谢源站在雨中,心情激荡,又对高台之上的无为高声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大燕国师!随朕来,朕要与国师满饮一杯!”“谢陛下厚爱。”无为也躬身回礼,下了高台随御驾而去。一片欢腾中,唯独沈陶陶的身子轻轻一晃,几乎要栽倒。江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皱眉道:“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快随我回去!”沈陶陶茫然地看向她,眸光微晃,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旋即,落在她身上的大雨倏然一歇,眼前微微一暗。沈陶陶缓缓抬起眼去,率先看见的,是一柄淡青色的罗伞,而深色的乌木伞柄正握在一双肤色冷白的手中。“怎么了?”宋珽垂眼看着她,眉心微皱,面上有淡淡的忧色。他以伞庇她,自己却立在雨中,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很快便被雨水淋透,紧贴在身上,看着有几分狼狈。这样的宋珽,让她想起那日里,他冲进李贵妃宫中救她的场景。也是一样的大雨,却是不同的心境了。真有这样的巧合吗?他献得人,偏偏在这一日里,祈来了雨。还是说,他本就知道这一切。眼前为她撑伞的宋珽,就是上一世里娶她过门,对她十年不闻不问的宋珽。沈陶陶的长睫轻轻颤动,一滴雨水从睫上滑落,一路坠过那双清亮的杏眼,落在她尖巧的下巴上,像一道泪痕。“宋珽,我能问你一件事吗?”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2701:39:59~2020-09-2723:5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粒霾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破碎宋珽深看着她,眸光微有些复杂,他沉默了稍顷,还是低声道:“去太府寺中说吧。”沈陶陶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努力对江菱扬了扬唇角,轻声道:“雨下大了,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来。”江菱看出不对,但见沈陶陶说得坚决,迟疑了半晌,还是轻声道:“那我去寓所等你。”说罢,她才慢慢地放开了沈陶陶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往女官寓所里走。沈陶陶沉默着与宋珽往前行去。两人同撑一伞,距离近得可以嗅见彼此的衣香,却又似远的隔上了一生一世。一直到太府寺的牌匾遥遥在望,两人都未曾开口。沈陶陶提着裙裾,一步步地走上高阶。宋珽跟在她身后,手中的伞下意识地向前倾去,护着她不被雨水打湿。沈陶陶并不回头看他,一直走到这高阶尽头,进了太府寺中。太府寺里一切如旧,她方才用来修剪黄叶的那一把小银剪子,还静静地搁在花盆边上。沈陶陶咬唇,视线落在那盆开得娇艳的宝珠山茶上,长睫微颤。身后响起轻轻一声槅扇关闭的响声,视线微微一暗,一身湿透的月白色袍子出现在她的眼前,静谧的斗室内传来宋珽略显沉滞的嗓音:“你想问我什么?”沈陶陶的身子轻轻一颤,伸手握住了眼前的桌沿,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他,语声抑制不住地颤抖:“如果我问你,你会骗我吗?”宋珽深看着她,那双窄长的凤眼里,似有复杂的情绪渐渐织叠,但最终,他还是轻声答道:“不会。”“好。”沈陶陶颔首,握着桌沿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仿佛这样就能给她支撑下去的力气一般:“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一定会落雨?”宋珽轻轻阖了眼,两世的光阴倏然而过,上一世里沈氏身着嫁衣的模样,与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沈陶陶一寸寸地靠近交叠,渐渐地,彻底融合在了一处。即便他刻意地不去追查,不去试探,刻意地一步步后退回避,这一件事,终于,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揭破了。轻轻巧巧的,就像是撕开了一张本就被雨水濡湿的窗纸。之后,便再也无法弥合。他闭了闭眼,慢慢吐出一字:“是。”沈陶陶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又伸手用力扶住桌沿使自己不曾倒下。她似乎想自嘲地轻笑一声,眼眶却先红了。她咬着唇,一字一句皆在颤抖:“那我们是不是有一世未见了?世子爷?”这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带刺的匕首,狠狠戳刺在心上,翻出淋漓的血rou。宋珽张了张口,只觉这雨日分外的沉闷,令人喘不过气来,每呼吸一口,都似有薄薄的冰凌顺着喉管而下,一点一点地,割痛了心肺。良久,他才轻轻吐出一字:“是。”这一字,如有实质一般,将沈陶陶击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的长睫剧烈颤抖,泪水珠串般顺着她苍白的脸颊落下,檐下的冰凌般挂在尖巧的下颌上,颤颤将坠:“那我再问你,前世你既不爱我,为何还要娶我过门?”宋珽缓缓抬起眼来,艰难开口:“我与族人关系疏离,除事发后为他们遮丑之外,极少关心族中之事。待我看见那张婚书的时候,已是大婚当日,花轿已至府外。若我此刻退婚,对你无疑是奇耻大辱。”沈陶陶咬了咬唇,又颤声问道:“那你大婚后,为什么不放我走?我们可以和离!”“我寻过你。”宋珽轻声道:“大婚次日,我曾来寻你,想与你商讨此事。但你始终避而不见。我在门外想了一夜,想到新婚便和离,你归家时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