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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你

    

求你



    车厢内气温瞬时下降到冰点。

    谢西隼没有回应她的话,遇到不想听的东西,他打定主意要装聋,桑满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只是桑满脾气好,很多时候不欲与他计较,感情这东西很复杂,争输赢没有意义。

    但今天不一样。

    桑满偏头瞥了他一眼,直视前方。她在看信号灯,这个红灯很长,足足有八十五秒,值得她思索许多东西,又只有一分多钟,她没有太多和谢西隼对峙、僵持的时间。

    其实应该和他好好说,问他情绪的由头,再好好哄他的。桑满现在脑子有点乱,飙车带来的惊魂余韵使她的手在轻微颤抖,很明显,谢西隼却没那心思仔细看。

    “谢西隼。”她重新喊他的名字,语调出奇的冷静,“我要下车。”

    她闭了闭眼,把话说的很重:“不要让我讨厌你。”

    桑满很少说重话,也很少说气话,她清楚语言带来的杀伤力,哪怕只是无意中的一句戏言,所以日常中会尽量避免。

    今天是真的被气到了。

    她说讨厌他,就算知道她是故意说的气话,谢西隼仍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钝痛,像有一把小刀在对他实施凌迟。

    他不想被她讨厌。

    谢西隼忽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盯着方向盘上的车牌标识,随便找个视线的聚焦点。他说的很小声,嗓音蒙上层薄薄的雾气,小心翼翼的:“对不起。”

    他有点想亲她,是那种不带任何欲念的,讨好的亲,蹭蹭她的脸也好。

    但他不敢。

    他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害怕听到她的拒绝。他手上本就没有太多筹码,只能凭着桑满对他的喜欢,他有钱,桑满显然并不在乎钱。

    这时候冒出来一个各方面都不逊色于他的高中同学,比他温和,比他脾气好,曾经还受到过她的帮助。对方惦记她许多年,还直白地显露出对她的好感,舒郁甚至没有长辈的压力,他的家庭压根儿不在乎他娶谁。

    最重要的是,桑满并不抗拒他的接近。

    “这里太荒凉了,你叫不到车。”谢西隼顾左右而言他,他压着声,带了点祈求的意味,“等回到市中心,我再放你下来,可以吗?”

    “不要。”桑满继续盯着信号灯,干脆利落拒绝他,“无所谓这是哪,你现在给我开锁,我要下车。”

    “……”

    “还有十秒。”

    马上就要跳转成绿灯了。

    八秒。

    七秒。

    ……

    红灯倒数到三的时候,桑满听见车开锁的声响,这是谢西隼妥协的信号。她毫不犹豫推开车门,下车。

    脚踩上实地的瞬间,她无声泄出口气来,头一回感觉走路是件这么有安全感的事情。飙车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尤其是在城市路段,她刚才心惊胆战,好几次感觉要撞上,甚至做好和谢西隼一块上新闻,当作飙车事故的典型案例被报道的准备。

    总算是没出事。

    松口气后,桑满环顾四周,诚如谢西隼所说,这里荒凉一片。街边开着几家零星的店铺,比如药店、便利店,大街上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要不是亲眼见,她都不知道南城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看来谢西隼虽然发疯,还是存在点脑子的,知道飙车得往没人的地方开。

    她确实不知道这是哪儿。

    南城这么大,桑满又是个爱宅在家里的人,能把周边路认识已然不错,哪会认识这种荒郊野岭。

    提到谢西隼。

    桑满抿唇,沿着街道慢吞吞地走,装作没有看见身后跟着的黑色奔驰。

    深秋的风透着凉意,卷起落叶,在她脚边飘过。桑满只穿了件米色毛衣,下面是阔腿裤,以为今天会很快结束,一直在室内待着,她连袜子都没穿,就一双普通的德训鞋。

    这会儿风吹过来,刺骨的寒意也跟着从脚底往上漫。她走了几步便停下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手指攥紧毛衣下摆。

    桑满隐隐有些后悔。

    看了下导航,这地方离市区四十多公里,走回去显然不太现实。用打车软件叫车,谢西隼就在后面跟着,没什么意义,白浪费钱。

    “桑桑。”

    黑色奔驰往前开了点儿,与她并行。车窗摇下来,露出谢西隼精致的眉眼,他递来件大衣,话说得很小心,怕惹她不喜:“外面冷,你穿件外套,不要感冒。”

    是他今天穿的那件黑色风衣。

    她想了想,没跟他客气,自然也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亮色。

    厚且宽重的衣物,下摆很长,穿在桑满身上,能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让她看起来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

    上满残存着谢西隼的体温,她吸了吸鼻子,嗅到偏冷调的乌木香。

    要参加的应酬多了,他也开始喷起男士香水,气质与气场在逐渐向大众眼里,言盛继承人的形象靠拢。

    谢西隼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男人,不再是那个不愿意学习,得跟她谈条件,获得些好处才肯好好学习的少年。

    他正在,越来越接近她记忆中,桑绥的形象。

    经常一身正装,每天都要和各种各样的人应酬。他对她们母女有过爱,也拥有过短暂的,快乐的回忆,但这些都比不过日益增长的钱财和权利。他领略到站到高位的好处,身边有许多听话的女人,她们能提供妻子能提供的一切,又不像妻子,会向他索求情绪价值。

    桑满眼睛有片刻的失焦。

    今天她和谢西隼闹,他愿意跟在她身后哄她,那以后呢?

    谢西隼算不上好脾气的人,他要是和今天一样,再发疯,如果她不想哄他,他会去找其他女人吗?

    好像男人骨子里就是带劣根性的,变心是迟早的事。

    她和男人接触不多,知道的模板只有桑绥和赵嘉宁的那些男友。桑绥不用多说,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赵嘉宁开始也是认真对待过感情的,被辜负过两次,就吸取教训,学会享受游戏人生的乐趣。

    就连赵嘉宁这种拥有漂亮的脸,模特身材,性子又活络的姑娘,都逃不过男方变心的结果。她一个普通人,谢西隼又有着那样的脸和家境。

    何况,她和谢西隼的开始,是源于一场赌约。

    “滴——”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桑满刚迈出一只脚,被这喇叭扯回神,尚未反应过来,有只手抓上她的手腕,强扯着她往回带。

    桑满跌进一个怀抱,耳边传来男人失态的怒吼。

    “桑满,你不要命了吗!”

    原来不知何时,她走到了个十字路口,前面就是红灯。她险些沿着斑马线闯过去,而这里貌似是这个区的主干道,车流量比刚才多了不少,刚才按喇叭的那辆车摇下车窗,好像冲她骂了句什么。

    桑满愣愣的,谢西隼扶稳她站好,低下头,有点脆弱的样子。

    “你生气不想看见我,可以,我走就是。”

    “但是能不能。”他尾音带了点细微的颤,偏过脸,狼狈地不肯看她,“求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