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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45

    庄母本是因为临近过年,还没见儿子的影子,便联系了一下,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毕竟庄睿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是丁克呢。

    庄睿接到电话时,已经在皇甫家待了三天了,皇甫叔叔也从外地开完会回到了家里,商量好了小云以后的去向。

    宋老师那边似乎是研究出了点问题,没什么闲情逸致慢慢聊,知道了小云的要求后,便直接写了一封推荐信,也提了小云曾经去过的那间医院,总而言之,事情已然处理的差不多了。

    庄睿也想着这两日就回家去,却不想老妈打来了电话。

    庄母简单问了几句近况,庄睿便都老实交代了,甚至把他到皇甫家来做客的事,也一并坦白了。

    庄母这才注意到了庄睿身后有些陌生的背景,语塞了半晌。

    然后沉默的挂断了电话。

    “庄实庭!你儿子可堂而皇之的上了皇甫家的门了!”庄母一时越想越气,撂下手机就推开了书房的门,很是愤愤。

    庄父的注意力全在书上,没怎么听清,“啊?”

    庄母便忍着怒气又重复了一遍。

    庄父却没什么反应,很是无所谓的哦了一声,“上就上了呗,你不是还说要等明年空闲了,也去皇甫家看看云容他们么?”

    庄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看书看的脑子秀逗了?你儿子可是明里暗里的表示他找了个男朋友!”

    庄父连忙摆手,似乎很是不愿想起这件事,“这糟心的……可这跟皇甫家有什么……”庄父还奇怪庄母有啥好生气,猛然反应了过来,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会是看上人家的小儿子了吧!”

    “不然呢!”庄母皱眉,“他至于屁颠的跑到皇甫家去么!我不理他,他还上赶着跟我说。”好生气。“皇甫家向来最疼爱那个小的,打都舍不得打,这要是让云容知道了,我哪里有脸去见她啊!”

    庄父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干坐了许久,才终于开口询问,“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庄母叹气,“已经买好票了,明天就回来。”

    父母的不赞同,庄睿早有预料。

    但母亲真正纠结的点,却在于他找了皇甫最宝贝的那个孩子。

    觉得此后无颜面见云容。

    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

    “你找就找了,偏偏招惹小云干什么?皇甫家的那个老爷子多么独断专行的一个人,都为了那个孩子改了族谱上的规矩,甚至是你皇甫叔叔,连个手指头都舍不得动他,那可是皇甫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捧在心尖上宠大的孩子。”皇甫云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皇甫家有多爱护小儿子,她跟丈夫真是有目共睹。

    她完全想象不到皇甫家知道小儿子被她家的这个小混蛋勾走了,会恼怒成什么样子。

    断了彼此的交情都是轻的。

    “儿子,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喜欢谁,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可是如果是小云,你可要慎重考虑啊。就简单的说,皇甫家是舍不得那个孩子受半点委屈的,小时候他哪怕全班倒数天天请家长,皇甫家都没动过手打孩子。同性家庭是要比普通家庭更难维持的,我们就往好了想,皇甫家认可你了,也同意你们在一起,那么你们以后的生活势必会受到皇甫家上下的注目,你们之间有个磕磕绊绊的,日积月累下来,他们难道不会不满么?”

    “妈。”庄睿忍不住打断庄母的循循善诱,“皇甫家都快被你说成黑社会了。”

    “我这不是在跟你分析么?”

    “你难道没有夸大事实?”庄睿无奈,“皇甫家疼爱小云我当然知道,维持家庭维持感情也的确是一件复杂而繁琐的事,但在你嘴里,好像我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找了一颗核弹同床共枕,哪儿有那么严重。”

    庄母却是注意到了庄睿的措辞,“你们还同床共枕了?”

    庄睿被庄母奇特的重点逗笑了,“这不是很正常么?”

    庄母抿嘴,状态rou眼可见变得沮丧了起来。

    完了,都睡了。

    “妈,在你心目中,小云是个坏孩子么?”

    “当然不是了。”庄母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小云那孩子挺好的。”那孩子虽然小时候学习很差,但是性格开朗又可爱,见了她就是阿姨长阿姨短的,特别讨人喜欢。“诶,我记得他不是当了医生?多厉害啊,当初我让你学医你偏说不喜欢,学了什么历史系。”说起他的专业,庄母不免唠叨起来。

    庄睿笑了起来,他mama就是这样,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对啊,小云很优秀的,这种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们两个也是想清楚了,才决定在一起的。我虽然不甚好,但自认为还是配得上小云的。”

    庄母咂舌,“你说什么呢,谁也没说你不好啊。”她儿子当然也很优秀了,京大历史系也很不好考的,“我也是担心你们以后的生活啊。”

    “但是以后的生活,也要我们慢慢去经历才能知道啊。总不能我们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就武断的认为以后的生活都是不好的啊。”

    庄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儿子绕进去了,庄父看了一眼迷糊的妻子和精明似鬼的儿子,不由得暗自叹息。

    “但是被宠大的孩子总会有很多毛病的啊。”

    “这样的话,我也算是爸妈宠大的,难道我也浑身都是毛病么?”对了,“妈之前不是说我不够温和么?那其实有问题的反而是我啊,我要考虑的,是小云会不会嫌弃我,皇甫家会不会嫌弃我,而不是去想小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庄母被噎了一下,“我,我那哪是……我那时候的意思是让你不要老绷着情绪,放开一点,不是说你有什么毛病。”

    “那也不能说别人家的孩子有毛病啊。”

    “mama措辞不当好不好,小云那孩子是被娇惯大的,你不一定能接受得了他的个性啊,现在或许是很新鲜,但是以后呢?”

    对此庄睿持反对意见,“小云的个性非常好的,哪怕是有点任性,我也喜欢他的任性,我能接受他的一切。而且,眼下的问题是我们两个连最起码的关系都不曾确认下来,又何谈激情消散的以后呢?”

    庄母无语。

    “妈,你是觉得小云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小云呢?”

    “我没觉得谁配不上谁,你是我儿子,你当然是好的,小云那孩子也挺招人喜爱的。”

    “那我们两个不是挺般配的么?”庄睿不解。

    庄母闭了闭眼,心讲话了,好像也是啊,她儿子这么优秀,学识高又会赚钱,跟皇甫家也算门当户对的……

    不不不,不对。

    她怎么就被绕走了?

    她是对付不了这个儿子了,“庄实庭,你就没话说么!”

    庄父从书上移开了目光,“儿子说的不都挺对的,我觉得可以。”

    庄母震惊,感情就她一个别扭的?当即撂挑子不干了,“好啊,你们父子沆瀣一气!我不管了!反正我也是个外人!”

    “哎呀,谁说你是外人了。”

    “本来就是啊!我又不姓庄!你们做事只考虑自己又不考虑我!”说着,庄母气急败坏的戳着无比淡定的庄睿,“这段关系但凡不能妥善处理,我以后要怎么面对容jiejie啊!”

    庄父连忙挥手把儿子撵出去,坐过去哄人。

    庄睿也便识相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离着春节不过几日,医院却仍旧人来人往。

    她一个人住在高级病房,实在有些孤独。

    她有时会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熙攘的人群,回想着自己的过往,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其实她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疲惫,但让她躺在病床上,也只会被无尽的孤独吞没。

    病房里除了护士会定时定点的过来看看,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就在她一如既往的陷入沉思时,猛地感觉到了肩膀处传来了拍动,不由得抬头去看。

    面前的男人长着一张如玉般的面庞,眼底像初春消融的河流那样干净,眉眼间是她遗失了很久的温柔。

    男人举着手机,把写在界面上的话给她看。【很辛苦么?】

    她有些尴尬的笑着,摇头。

    她只是太寂寞了。

    “你怎么过来了?”她有些疑惑,毕竟快春节了,来医院终归是不太吉利的。

    男人略顿,敲着手机上的键盘,【来看看你。身体还好么?】

    “我很好的,你别担心。”

    【一个人在医院会不会太无聊?】

    她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

    是承认还是否认呢?

    承认了,是会接她到那间不属于她的房子里过年么?

    否认了,大概也只是维持现状吧。

    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处理其他的事了。

    “不会,我很好。”

    男人也不太会跟人交流,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无言。

    他们的关系,是最亲密,却也最疏离。

    【你别怕,她找不到你。】

    她盯着那几个字,心里又泛起了怨恨,她所有的失败和痛楚,都是因为这样一个人。

    她深深的望着男人,望着那双不染尘世的眼睛,望着她看不穿的情绪,“你恨她么?”

    男人闻言垂眸抿了抿嘴。

    【只是陌生人。】

    那么她呢,也只是陌生人么?思至此,她都不觉好笑,她们有什么区别,当然只是陌生人啊。“你为什么帮我呢?”

    【这是我和阿骏欠你的。】

    如今,再见到这个名字,她的心里已然没了波澜。

    哪有什么欠不欠的,若是算旧账,该是她们亏欠的更多。

    “当初的事,早就两清了,若说欠,也是我们欠你的。”

    男人神情一怔,【不关你的事,也不关她的事。】说到底,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阿骏放上来的。

    “这么恩怨分明啊。”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却也不是嘲讽,只是羡慕,羡慕这份拿得起放得下。

    羡慕生死之后的大彻大悟。

    不像她,没有勇气死,也没有力气生。

    【你好好养身体,一切都会好的。】

    她都这副模样了,以后还会好么?

    其实当初,她恨过的,恨阿骏对她的那些好,都只是为了这张相似的脸,恨阿骏对她的伤害,也恨面前这个什么都不做就能有人爱的人,也恨自己被当成了替身还念念不忘。

    所以她堕掉了阿骏的孩子,撕毁了婚约,想着让阿骏也痛苦。

    但最后,让阿骏痛不欲生的,却也不是她。

    她从来都没赢过,不过是因为这张脸,得到了短暂的不属于她的爱恋。

    但很快,她就想清楚了,何苦要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痛苦呢?

    可是,这次的事,让她迷茫,她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人生怎么样会变好呢?”她不明白了。“我守在窗前,期望着能有清凉的风从窗外吹来,驱散满屋的热气。可是推开窗后,外面的风卷着热浪,将我烫伤了。”

    面前人能轻易的舍弃,是因为从未拥有,但于她而言,这份感情保护了她半生,这不是阿骏,不是她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男人听的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也沉默了良久。

    【如果你需要,我会一直帮你的。】

    她叹气,这是何苦呢?

    他们不过是陌生人。

    就在她垂眸的一瞬,男人突然张嘴,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声,蹩脚却又悲伤的,“meimei。”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怔怔地落下泪来。

    她从未,把这个被母亲丢弃了快三十年的人,当作自己的哥哥,也不敢这么想。

    她觉得,若那个孩子是自己,她一定恨透了母亲,也恨透了其他人。

    但这一声‘meimei’,却叫的她无所适从。

    “我以为,你也恨我的。”

    毕竟,若是没有她,没有母亲,也就没有当年的那一场绝望的自尽。

    【那个人生我弃我,恩怨两消,但我们还是亲人,你没有丢弃我。】

    “可是,当初我也嫉恨过你。”甚至针对,谩骂。

    男人淡然一笑,【那是阿骏的错,与你无关。】

    她似乎有些明悟了,“难怪他那么喜欢你。”喜欢到心里放不进其他任何人。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清醒,面对阿骏的伤害,能很快的走出阴影,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但是这次,她却只剩了迷茫。

    而面前的人,明明承受了那么多的指责和摧毁,却仍能顽强的站起来,清醒的面对每一个人。

    哪怕那是自己最爱的人,也丝毫不否认对方曾经的过错。

    她是不是,也不应该为此而纠结?

    正是因为这是最亲近的人,才更要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只有正视这一点,彼此才会有更好的未来。